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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前年九月以來指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變以來。〔6〕 曲辮子 即鄉愚。 阿木林 ,即傻子。都是上海話。〔7〕寧 雅 而不 達 清末嚴復在《天演論 譯例言》中曾說 評事三難:信、達、雅 。按 信 指忠實於原作; 達 指語言通順明白; 雅 指文雅。要將上海的所謂 白相 ,改作普通話,只好是 玩耍 ;至於 吃白相飯 ,那恐怕還是用文言譯作 不務正業,遊蕩為生 ,對於外鄉人可以比較的明白些。
遊蕩可以為生,是很奇怪的。然而在上海問一個男人,或向一個女人問她的丈夫的職業的時候,有時會遇到極直截的回答道: 吃白相飯的。
聽的也並不覺得奇怪,如同聽到了說 教書 , 做工 一樣。倘說是 沒有什麼職業 ,他倒會有些不放心了。
吃白相飯 在上海是這麼一種光明正大的職業。
我們在上海的報章上所看見的,幾乎常是這些人物的功績;沒有他們,本埠新聞是決不會熱鬧的。但功績雖多,歸納起來也不過是三段,只因為未必全用在一件事情上,所以看起來好像五花八門了。
第一段是欺騙。見貪人就用利誘,見孤憤的就裝同情,見倒黴的則裝慷慨,但見慷慨的卻又會裝悲苦,結果是席捲了對手的東西。
第二段是威壓。如果欺騙無效,或者被人看穿了,就臉孔一翻,化為威嚇,或者說人無禮,或者誣人不端,或者賴人欠錢,或者並不說什麼緣故,而這也謂之 講道理 ,結果還是席捲了對手的東西。
第三段是溜走。用了上面的一段或兼用了兩段而成功了,就一溜煙走掉,再也尋不出蹤跡來。失敗了,也是一溜煙走掉,再也尋不出蹤跡來。事情鬧得大一點,則離開本埠,避過了風頭再出現。
有這樣的職業,明明白白,然而人們是不以為奇的。
白相 可以吃飯,勞動的自然就要餓肚,明明白白,然而人們也不以為奇。
但 吃白相飯 朋友倒自有其可敬的地方,因為他還直直落落的告訴人們說, 吃白相飯的!
六月二十六日。
〔1〕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三三年六月二十九日《申報 自由談》。又不小心,感了一下子舊,就引出了一篇施蟄存〔2〕先生的《〈莊子〉與〈文選〉》來,以為我那些話,是為他而發的,但又希望並不是為他而發的。
我願意有幾句宣告:那篇《感舊》,是並非為施先生而作的,然而可以有施先生在裡面。
倘使專對個人而發的話,照現在的摩登文例,應該調查了對手的籍貫,出身,相貌,甚而至於他家鄉有什麼出產,他老子開過什麼鋪子,影射他幾句才算合式。我的那一篇裡可是毫沒有這些的。內中所指,是一大隊遺少群的風氣,並不指定著誰和誰;但也因為所指的是一群,所以被觸著的當然也不會少,即使不是整個,也是那裡的一肢一節,即使並不永遠屬於那一隊,但有時是屬於那一隊的。現在施先生自說了勸過青年去讀《莊子》與《文選》, 為文學修養之助 ,就自然和我所指摘的有點相關,但以為這文為他而作,卻誠然是 神經過敏 ,我實在並沒有這意思。
不過這是在施先生沒有說明他的意見之前的話,現在卻連這 相關 也有些疏遠了,因為我所指摘的,倒是比較頑固的遺少群,標準還要高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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