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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事就是預先知道了,也不要說出口。”頓了頓,她帶笑的聲音飄散在夜色之中。“我知道他在警告我,因為從小到大,我的眼睛一直看著他,看到連他在想什麼我都一清二楚……我爹曾是宮廷畫師,在宮中為皇帝老爺作畫,四海昇平圖、射獵圖、平亂圖,他都與其他畫師合畫過,甚至皇帝的寵妃他也畫過。阮爺,你猜,一個畫師最害怕遇上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
她笑。“阮爺,你當官最怕是有冤案發生:當個畫師最怕是日久生情。尤其畫人像圖,畫師的眼必須時刻追逐著對方,我爹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迷戀上先帝的貴妃;而我也步上他的路子,時刻追著你——”在她眼裡,當肖像跟他有了明顯的差別時,她的芳心就已遺失。應該嘆氣,但嘆不出氣來,反而很高興讓自己中箭落馬的物件是他。她斂神,再繼續道:“我爹雖迷戀那貴妃,可惜先帝一死,親近的妃子殉葬,他因此退出宮中,後而收留我……”
“收留你?”難怪年齡如此相近。
“是啊。”她笑:“原本該稱他一聲叔叔才是,但他怕沒有血緣,我會排斥他,於是乾脆就叫我喊他一聲爹。”
他皺眉,收緊五指的力道,道:“聽起來他很疼你。”
她應了一聲。“我爹是挺疼我的,巴不得將所有的畫技教給我,可惜我始終不如他願。我還很清楚地記得那一夜,我口渴,起來喝水,看見大門敞開著,爹又不在畫室,我走到門口,瞧見他……他站在芭蕉樹下被個綠衣女鬼用繩子勒住……”
“你看見的一定是芭蕉葉!”
她回神,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腦中卻想像那一夜芭蕉樹下的女鬼……身子一顫,緊緊回握住他,道:
“你說的對,一定是芭蕉葉。那幾日我聽我爹說鬼故事聽得怕了,便以為世上有人要自盡,一定是冤鬼來尋!”
“你爹說鬼故事嚇你?”他想起方才她爹在門口那句“我記得你最怕鬼了”,初時聽見,只會以為她爹關心她,後來一想,她爹若不提,她不會想到,正因她爹提了,存心要她在回房的路上疑神疑鬼的。
“阮爺,你別想歪,我爹真的挺疼我的,只是……他說鬼故事,原要我半夜嚇得不敢出門,沒料到我瞧見那綠衣女鬼……”見他臉色發臭,她只好改口笑道:“是我幻想過度,將芭蕉葉想成無臉的綠鬼。那時我知道他要自盡了,他認為我已經學會他的畫術,也認定我可以照顧自己,所以,他執迷不悟到想為心愛的女人殉情!阮爺,那時我只是個小孩,我怕死了,怕再也見不著我爹,有些事說破了就再也挽回不了,我不敢跳出去阻止他,只能推倒燭臺,任由大火燒燬他的畫作,賭他會不會放棄自盡殉情而奔進來救畫救我。我還清楚地記著,那時是二更多天,大火燒得好旺,我縮在角落裡瞪著門口等著爹,從此不到三更,我難以入眠。”
他眉心蹙得更緊了。
她微笑:
“阮爺,終究,我爹還是惦記著我。從那以後,我開始學畫學得不精,他教我線法畫,我學了好幾年也學不起;他教我光線分法,我卻資質平庸,始終學不到他的五成。我知道他從頭到尾都看穿我是故意,卻從不戳破,執意認定我這個傳人,而我若沒有學個徹底,他不會撒手離去,這是他畫師的骨氣,是我跟他在世間的糾纏,看看誰才是最後的贏家。阮爺,如果是你,你心愛的女人死了,若拖過十年、二十年,你還會殉情嗎?”
他抿嘴不語。
她笑嘆道:“唉,這疑惑問你真是白問了。依你性子,必定不會輕易尋死,縱然有再大的痛苦也會咬牙吞下來。總之,從那時起,我爹雖疼我,心裡也不免恨我。我並非特意在你面前掩飾我的情緒,而是我太習慣以這樣的方式面對我爹,阮爺,你可不能氣我,最多我答應你,花點時間改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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