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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奶奶是沒念過書的鄉下女人,沒見過大場面,但在我心目中,奶奶是一個睿智、聰慧、勤勞、善良並且堅韌的女人,是一個完美的中國女###。奶奶十六歲嫁給爺爺,二十多歲就離了婚,從此一個人生活,獨自撫養我的姑媽,後來又一一帶大我的表哥、表姐和我。表姐經常說,我們這一輩人其實受奶奶的影響最大,我們每一個人所獲得的成功都和奶奶有關。所以在我們這一輩人中間,都對奶奶富有極深的感情,這種感情甚至超出了對我們的父母。
在我最初的記憶裡,我是和奶奶在一起長大的。是奶奶教會我寫第一個字,讀第一本書。
而對於父母,所有的只是上學以後的記憶。小學一年級,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從奶奶身邊到父母的身邊。是奶奶告訴我,這是你爸爸,這是你媽媽。
奶奶的離世,讓我在這個世界上第一次如此深重地體會到情感的痛苦。
如同師母對於我的老師。
死亡,原來竟是這樣地簡單。
生與死的界限,原來就只是那麼的一點。
生日對我們又意味著什麼呢?小時候喜歡過生日,只是因為知道這一天可以吃到好吃的東西。可以放假。可以玩。像過年一樣。後來明白這是我們的生日,為慶祝我們出生一年一度的紀念。而我從不曾想到,生,會與死有關。
也許是死亡距離我們太遙遠了,所以我們從不曾意識到它的存在。直到有一天從親人的離去中醒來。而一切,都是那麼地不可捉摸,像看了一場別人的電影。在別人的故事裡繼續自己的情節。
和奶奶的最後一面,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是在奶奶病好以後,所有的人都以為她好了,不會有事了,我們孫子輩的就一個個回家。姐姐回到深圳,表哥去海南,我回北京。我是最後一個離開奶奶的。那時候我已經陪奶奶住了半個多月,每天和她睡一張床。晚上,奶奶醒了要喝水,我起來開燈給她倒水,奶奶一口一口地喝,歇了一會兒,她問:“你後天就要回去了?”
我突然無法回答,只點了點頭。
奶奶把水杯遞給我,我放到桌子上,拉住她的手。
“不然我再陪你住幾天吧。”我說。
奶奶搖搖頭:“你出來這麼久了,單位該催你了。回去吧。”
關上燈,我躺在一片黑暗深處,聽見奶奶悠長的呼吸。
六月(2)
但在我臨走前的一天,奶奶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慌亂和不安。她執意下床走到客廳,和我們坐在一起,聽我們聊天。
奶奶的耳朵不好,但是心智非常清楚。我和姑媽正在談論著返程的車票,奶奶突然說出來一句:
“你再住兩天吧?”
現在回想起來,我真的永遠都後悔當時沒能留下來多住兩天。這是一個老人最後的願望與企求,然而我卻沒有留下來陪她,在她生命中的最後一段時間。
姑媽說:“好不容易才託人訂到的票,要一推遲怕又走不成了。”
奶奶不再說話。我抱住她,說放心吧,以後我還會回來看您的。
我走的時候,表嫂找了車來家門口接,送我去火車站。我揹著沉重的雙肩包行李,在一片混亂中在門口換了鞋要走。奶奶一個小時前就已經從房間裡出來,和我坐在客廳裡,一言不發。我說不出任何的話,只是抱住她,再抱住她。像小時候依偎在奶奶身邊,看她織毛線,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然而現在我卻要離開。並且不知道,這一次就是永別。
車子已經在下邊鳴笛,再不走趕火車就要晚了。我回身看看奶奶,奶奶戴著棉帽子,穿著棉襖,躋著拖鞋,拄著柺棍,看著我。
我再次抱抱她,然後出門。
上車以後,我抬頭往樓上陽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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