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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得咬牙,可他也不敢對何坤章怎麼樣。現在,坡上的大人小孩,都知道何東兒是王維舟手下的干將。跟了王維舟便是丟腦殼的事,何況是他手下的干將!前幾天,東巴場的張團總還把何興孝找去問過話,告誡他只要一有機會就把何東兒勸回來,不然害人害己。張團總還說:“幸虧你還有個爭氣的二小子,要不然,你何老先生就貓兒抓餈粑脫不了爪爪!”
黃桷樹旁邊,是一個石碾,中午時分,何建祥和母親陳氏去碾米,陳氏在碾盆裡用笤帚翻米,何建祥吆牛。何建祥很聰明,蒙了牛內側的一隻眼睛,使它看不到後面是否跟了人,人離去後,它自個兒會拖著石碾轉圈子。何建祥發明了這一招,就可以抽身去玩。他跑到黃桷樹下,本想撿幾塊碎瓦片打樹上的麻雀,卻一眼看到了睡在黃桷樹裸根上的何大。何建祥跑去告訴了陳氏。陳氏停了牛,下去一看,見何大身上糊滿牛糞,“是哪個狗日的缺德!”她罵道,接著去探何大的鼻子,還有絲絲熱氣。陳氏站起來,搖一搖頭,又去碾米。走到碾盆裡又出來,對兒子說:“你看,這就是沒爹媽的娃娃!”何建祥說:“我去告訴興孝公。”陳氏嘆息道:“照理,他是該養這娃娃,可你興孝公……反正娃娃一時不得死,米碾了,我跟你爸去說。你一個細娃兒家的,說了頂屁用。”
飢餓百年 三十
何大成了野人。
他活動的範圍,依然不出何家坡。最遠的地方,不過是鞍子寺和靠西邊的周子寺臺。
何家坡至鞍子寺而今早開出了兩條能拉過牛的大路,從大田埂過去一條,從堰塘邊過去一條。之所以開這兩條路,就是因為何華強跟何亨在那邊買下了敗家子“光肉”的田地。何華強帶著何亨去賄賂了甲長,甲長以方便大家為名,逼村裡人出資出力,拓寬了一條路,又新開了一條路。
何大就沿著這兩條路開始了乞討生涯。他還不會乞討,只知道哪裡冒煙就往哪裡奔,看見有人家揭鍋開飯,就一寸一寸地向那門口靠近。他成了坡上所有人的災星!當他那矮瘦的身體移動過來,許多人都覺得受到了威脅,“嗒”的一聲將門閉了。出於對飢餓的恐懼和對糧食的渴望,他還是一寸一寸地挪向那飄著飯香的門邊,聞那混合著柴煙的飯菜氣息,聽筷子撥動碗沿的聲音,聽咀嚼的聲音,聽大人呵斥小孩不小心把飯粒撒到地上去的聲音,聽小孩乞求去罈子裡舀點豆瓣的聲音……直到人家已經收了碗筷,吃飯的氣氛完全消散,他才慢慢離去。
這樣的生活,已融進何大的生命之中,幾十年後,儲存在他記憶裡的,就是那種清晰的感覺,具體去了哪些人家,倒是一團模糊。可何大對有一次的遭遇記得特別清楚。那天,他向何華強的家門口走去,何華強不僅沒關門,還站在灶臺邊對他送過來一張笑臉。何大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腳步。何華強家的伙食,在整個坡上是最好的,傳言說,他家裡每隔一個禮拜就打一次牙祭,雖然從沒有人親眼見過他們打牙祭,可也沒人懷疑,因為每年的年關時節,何華強都要請來兩個屠戶,放倒尾巴嵌進屁股丫子去的肥豬,下幾大花籃割成條狀的肉……
到了何華強門外,何華強沒讓他進,何大當然只能倚著半人高的門檻,在門外站著,手指頭含在嘴裡,眼睛骨碌碌盯著灶臺。何華強的情緒彷彿特別高漲,誇張地掀開鍋蓋——一股熱蓬蓬的蒸氣立時裹住了他的整顆頭顱——大聲武氣地叫兒子端碗盛飯。他老婆和兒子們的情緒也很高,動作相當利索。剛盛了兩碗飯,他家的長工回來了。何華強共請了三個長工,長工頭提著另一罐飯,到屋角去跟兩個兄弟分。何大看見,主人吃的是洋芋飯,洋芋颳得相當乾淨,圓溜溜的,長工吃的也是洋芋飯,只是沒剝皮,飯裡的米粒也少得可憐。這是何華強家的規矩,平時,長工都不能跟他們同吃,只有過年過節才能夠到一個罐子裡去舀。此時,何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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