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張老丈臘月出行臨城縣.張老丈、張大(第1/4 頁)
“六姐要見我?”
臘月二十五, 張老丈收一個意外邀約,這邀約讓他很意外,也感難以拒絕——從臨城縣趕押運最後一批鐵製農具的徐地, 臨走前邀請張老丈一家臨城縣過年,並言明這是買活軍的意思。
在這樣一個時代, 規矩兩個字可以很大, 也可以很小,進臘月,一般就不再走親訪友, 而是忙備年貨,要各店鋪結賬:如今的習俗,很多本地生意都是每年結賬, 越是大戶人家越是如此,像是蘇杭這樣的繁華城市, 體面人家就連書樓喝花酒, 表子取樂, 那都是每年臘月二十三, 由這些青樓楚館、瘦馬人家的龜公輾轉請管家喝酒賠笑, 一總結局票年帳, 平日裡的渡夜資, 隨手給媽媽、養女的打賞,那都是另算的。若是那些少爺偷偷地,不敢被家裡知道的, 還要額外多花些錢打賞龜公, 才能把賬自己平。
臨城縣是連正經表子都沒有的鄉地方,許縣要好一些,雖然這些年日子也難過, 但還有些流鶯南館,也還有些煊赫人家依舊維持用臉掛賬的習慣,臘月裡這些人家也很忙,一面結別人的帳,一面要使動手的幫閒出去追債,每年按慣例臘月都是還債清賬的時辰,所以說‘臘月債,還的快’,那些拉饑荒的人家,即使一時半會還不出,也要給債一個交代說法,若是要臉面,這時候少不得私四處央告,或是去當鋪走幾遭,好歹把利息應付過去,明年是賣兒賣女,或是鋌而走險,乾脆一家子做流民,那都是明年的事。
如果是無賴人家呢,這時候就多往鄉去躲債,要躲過年關,新年一,債見面也有恭賀新禧,絕不會再提半個字,這筆帳就當是暫時折,不過年想要再借,也可就難。
年關難過,許縣這裡,每年臘月裡,便會覺得日子一年不如一年,往昔還殷實的鄰居,進臘月,夜裡便常常能聽他們家傳的低泣,也並未染什麼惡習,也一樣勤勤懇懇地生髮家業,是連年收成不好,苛捐雜稅多,任是百般掙扎,依舊是青黃不接,家業眼看便要敗落去。一家人臘月裡,坐困愁城,實在想不出任何辦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哭能有什麼辦法呢?
今年臘月,情況便有些不,自從十月初買活軍那一次之後,短短兩個月的功夫,城裡便有不小的變化,人們臉的笑容多,頭髮短——像張老丈這樣的境況,在許縣已算是很體面的,至少還能拿得出本錢做生意,在臨城縣也有說得話的親戚能搭線。許縣大多數百姓前幾年是想賣力氣都無處可賣,如今買活軍崛起,一直在招工,而且還管一頓能吃飽的午飯——午飯吃的還是精白米!從許縣臨城縣,村子裡的男丁幾乎都去給買活軍做事修路,甚至還有在許縣另一側的農戶,聞風趕,連報酬都不敢想,求賣力為買活軍做活時,能吃個飽飯,說實話他們中有很多人,長這麼大,幾乎都不太知道吃飽是什麼樣的感覺。
買活軍並不是什麼人都要,規矩十分嚴格,第一,要腦子清明,四肢健全,能夠為買活軍做活。第二,一旦被錄用,必須嚴格遵守買活軍的行為規範,譬如去以後就不許隨意回家,要剃頭換衣,不得隨地吐痰便溺等等。若是做活中偷懶,當場便會革出去,若是敢於欺負其餘工人作威作福,那就直接發往彬山做苦役去。兩個月的工期,有百人這樣那樣的緣故,或是被逐回家中,或是再也見不他們回——許多潑皮無賴都被直接送彬山去,但剩的千餘人卻都吃兩個月的飽飯,會買活軍的拼音簡便數字,並且去臨城縣,把自己的報酬換成布料、精鹽鐵器,甚至還有些家庭,男女老少都出動為買活軍做活,一起臨城縣去,拎雞鴨一籃一籃的雞蛋回,臉帶紅潤,帶笑容,讓許縣這個年的喜氣都比平日裡旺盛許多。
張老丈是許縣最早往臨城縣去的紳士人家,回許縣後受很高規格的禮遇,順理成章地就做起許縣-臨城縣之間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