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滄海(下)(第3/5 頁)
有興趣的話,不妨一看。”曹丕小聲說道。
我拈起袍角,本不以為意,字入眼那一刻,眼睛卻瞬間紅了。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子桓哥,你……你真的寫出《燕歌行》了?”
“嗯?你怎麼知道它配的是《燕歌行》的曲子?”
“……”
曹丕得意洋洋:“看看,你二哥作詩,還可以的吧?”
我很努力地把心情掩飾好,可卻仍不自覺地落了滴淚。頷首低眉,用手掌輕輕摩挲過袍面時,我心底有說不盡的酸苦與歡喜。
前世不曾喜歡上曹植前,我被曹丕一首《燕歌行》深深打動過,那時候還在高中。而在大學期間擔任文學社長時,我又在自己親自設計的宣傳單頁面加過一句詩,就是他在袍角寫下的這句。
曹丕的《燕歌行》,是後世留存最早的一首七言詩。
只聽那熟悉的辭句從曹丕的唇齒間悠悠流出:
秋風蕭瑟天氣涼,
草木搖落露為霜,
群燕辭歸雁南翔。
數月所見塞外秋景一一在我眼前重現。那時,我還與郭奉孝乘則同輿,坐則同席,談笑風生。
念君客遊思斷腸,
慊慊思歸戀故鄉,
何為淹留寄他方?
我想起那位思戀心上人的年輕戰士,不知此時此刻,他還平安與否?
賤妾煢煢守空房,
憂來思君不敢忘,
不覺淚下沾衣裳。
二嫂任霜的姣好面龐忽然浮現,彷彿一閉眼,我就能看見,鄴城世子府,從夏夜到秋夜,她都一個人,在後庭踟躕嘆息。聽聞出徵前,甄妤便又有了身孕,卞夫人可高興了。
援琴鳴弦發清商,
短歌微吟不能長。
是半年前,郭府夜半,某某敲起清音;是那夜塞外,曹丕醉酒在帳下,斜倚彈批把。朦朧中,若見一位閨房思婦,身影俏麗熟悉,卻不知是何名姓。她當帷長嘯,撫琴撥絃,聲聲悲鳴。
明月皎皎照我床,
星漢西流夜未央。
牽牛織女遙相望,
爾獨何辜限河梁?
我會像這個時代的婦人一樣,徒坐空室,對月嘆息嗎?可多年前,清河崔府,我分明在一個皎潔的月夜不眠,攬衣出戶,與曹丕在階前,秉燭夜談,暢想未來。
曹丕年不過二十一,何以有如此複雜情愫?是出征在外,異地懷鄉,眷戀鄴下舒適生活?是親眼睹見戰火頻仍下,士卒傷亡,謀士隕落,生父嗷泣,遂藉征夫思婦之口,感嘆生死無常?還是年已及冠,遍尋無知心妙齡,且於軍政籍籍無名,遂感志業難成、理想高遙?
曹子桓,說起終日憂懼,終日愁思,只怕你較我更甚罷。
我摩拳擦掌,狠狠咬牙,聲音顫抖:
“他也是個凡人,跟那些犧牲在白狼山的戰士一樣,是某人的至交,是某位婦人的丈夫,更是某個少年的父親。他就此猝然辭世,多少愛他的人會為他難過,為他傷慟啊……
“子桓哥,我花了很多年時間才明白一件事兒:我們每個人的人生命題都不一樣,任何人的人生都是永不交織的平行線,只是因為有共同目標,所以才向一個方向同行。緣分盡了,再多挽留,都是逆天而為。”
“命題?”曹丕有點不知我所云,可我仍自顧自地說起。
“每一個孤單的瞬間,都想過離去。有時候,莫名其妙會掉眼淚,只是因為同情人類,哀民生之多艱。這個“民”,哪裡只是命運坎坷的底層人民呢?我常常無端地覺得人活著可憐,因為世界沒有永遠,再美好的人和事,也不會永遠停留心尖。
“奮不顧身飛蛾撲火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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