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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陣列森嚴了。 宮中甬道上兩旁的宮燈映著天上的半勾晨月、數點寥星。顯得很是孤寂寥落。半昏半亮中,隱隱約約見有有成排成列荷刀扶戟的宮中侍衛們樹樁一般層層佇立於皇宮四周各甬道臺階。藍濛濛的天光微曦下,遠遠近近鱗次櫛比的飛簷畫棟顯得層層迭迭深不可測。各色繡有龍雀虎豹圖形的旄旌麾旗於凌烈的風中忽忽獵獵地飄響著。 於一陣悅耳且莊重的宮廷鐘磬鼓樂聲中,來自各州郡府縣及東西兩都的飽學儒士名流大家們,各伽藍寺院和道觀廟堂的釋道之徒高僧大德一千多人,加上朝廷和地方文武百官一千多人,眾人跟著內史官,隨著鼓笙鐘磬之聲緩緩地步上甬道,上階、下階,最後聚齊在太極殿前的青磚平臺上,依序排列、席地而坐。 此時,天光比初入宮時略顯得青白了一些,四處的景緻也看得稍稍分明瞭。 驀地,只聽一陣鼓樂振作,人們神情也隨之一振,就見冕旒龍袍的武帝在一片鳳鸞龍駕和鼓樂聲中,在眾宮人、侍衛的簇擁下,在人們雷聲般三呼萬歲聲中緩緩地步上鋪著大紅氈毯的高高臺階,最後在太極殿前正中鋪著明黃錦繡墊袱的龍椅上坐定。 慧忍雖曾在太子東宮值守數月,也曾兩三次遠遠地瞻仰過陛下的龍儀聖威。但距這麼近的地方,靜靜地端望著武帝,卻還是第一次。 慧忍坐在師父傍邊,望著燈火和曦光交映下,高高在上、一身明黃袞袍冕旒、身材並不如想象中高大魁梧的陛下,心內突然有些莫名地激動起來。慧忍定定地望著那因冕旒珠簾的遮擋而看不大清五官和神情的當今皇帝,眼睛竟不由自主地溼潤起來。 他說不清這是什麼緣故。 是因為他是賀公主的親生父親?還是因為他是九五至尊的當今帝王?慧忍曾效力大周朝廷,無論在陣前還是後宮,他所聞聽到的當今大周國主是一位勵精圖治、克已垂範的一代明主…… 他是一個佛門弟子,出家僧人,可是面對這位卻分明能主宰自己的榮辱生死、幸福苦難的至尊至上的俗家帝王,他卻無法做到漠然和超然。他也說不清,自己心內對他究竟幾分是怨恨、幾分是敬愛? 一陣撼人魂魄的鐘磬鼓鈸之樂的餘音縈縈飄散之後,廷辯正式開始了。 除了儒家名流,僧道二教的首領和徒眾對這次廷辯的形式和勝負已不大在乎了。他們只想知道這次廷辯之後,朝廷將會發布什麼詔布。 釋老二教徒眾一色地闔目打坐、默默不語地聽天由命。神情一如長空遊雲。這也許正是出世之人與俗世之人的不同之處。出家人比起常人總是多了幾份對天命運數的逆來順受和忍辱負重。 釋老二教奉旨先後宣讀了兩教在通道觀內探析匯攏的精妙義理對國家朝廷的輔佐之功。接著,蜀郡公衛元嵩宣讀了自己的《省寺減僧疏》,朝廷內史又令儒家名流宣讀了撰寫的《治國齊民策》。 策書中引用南朝範縝的《神滅論》駁斥二教:“……浮屠害政,桑門蠹俗,風驚霧起,馳蕩不休。惑以茫昧之言,懼以阿鼻之苦,誘以虛誕之辭,使家家棄其親愛,人人絕其嗣續。致兵卒挫于軍陣,吏空於官府,其流莫已,其病無限……近世以來,佛道二教糜費過度,過盛則濫,違逆貴本清靜之教義。為使國家穩定富庶,百姓安居樂業,臣等奏請朝廷對境內釋老全面斷除……” 此時,偌大的太極殿前突然死一般的沉寂。 眾人聽出來了:以這兩份廷辯論文的語調和氣勢,分明有代朝廷挑明今日廷辯目的之意思。 極遠處有一陣低沉的悶雷隆隆滾過。天空開始陰濃而昏黯下來,空氣也開始因鬱悶而顯得燥熱不安起來。 沒有一絲風。四處的彩旌旄旗死氣沉沉地垂成一縷,紋絲不動。 參與廷辯的佛徒眾僧一色的僧袍葛屨,個個闔目打坐、不出一言。他們雖已預感到將要來臨的滅頂之災,但仍舊寄著一線希望,等待朝廷的詔布和最後的結局。 而參與廷辯的五百黃老之徒反應似乎遲鈍了一些。他們以為自己道教的頭目張賓一向與武帝和朝廷幾位大臣私交甚好,以為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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