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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既然是彭先生之子,彭先生又是清流之首,對待自己的獨子,必然也是嚴加管教。也不見得就會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與杜懷瑜動手。即便是動起手來,杜懷瑜這樣嬌生慣養的,手無傅雞之力,要說殺一個人,哪裡就有那麼簡單!
而二夫人,野心勃勃,在沒有誕下孩子之前,又怎麼會如此冒失的向福王坦白?她雖然被權勢矇蔽了雙眼,可也不至於分不清時機就挑釁福王府的體面。
沈紫言只覺得眼前迷霧重重,而所有的種種,似乎都指向一個人一叫杜懷珪。
沈紫言暗暗嘆息,等到杜懷瑜此事了了,她必定要坐下來和杜懷瑾好好談談此事。不管是她多心也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罷,這事,怎麼看怎麼不尋常。並且和杜懷珪有脫不了的干係。
這一章是倒敘,同時也是杜懷瑾和沈紫言交心的高潮。
第一百五十六章散去(五)
沈紫言也不過才站了一會,就覺得渾身上下發冷,讓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戰。
杜懷瑾方才一直沉浸在悲痛裡,這時才發現屋子裡未生火盆,而門窗都是隨意的合著,風從縫隙裡不斷灌進來。杜懷瑾心裡生出濃濃的愧疚來,一面脫下自己的袍子讓她披上,一面柔聲說道:“今晚我要守夜,你有身子,別凍著了。”
沈紫言也不是逞強之人,為了肚子裡的孩子,也不能胡來。微微頷首,“我暫且回去了,明日再來看你。”說著,解開杜懷瑾替她披上的袍子,又替杜懷瑾繫上,只是杜懷瑾比她高大許多,讓人不得不踮著腳,有些吃力。
杜懷瑾也不動彈,只是沉默了片刻,驀地攥住她的雙手,輕輕摩挲,“等這事了了,我帶你出去遊玩。”不過是一個朦朧的夢了。可是他肯許諾,沈紫言心裡也是歡喜的,微微一笑,“好。”說話間,手下不停,已將袍子整理得服服帖帖。
杜懷瑾自沈紫言進門就沒有舒展過眉頭,此刻看著她小巧的手在自己身上生疏的系衣帶,心間沒來由的一陣亂跳,不由自主的就露出了笑容。攬著沈紫言的腰肢出了屋子,吩咐秋水:“好生服侍著,天寒路滑,別出個什麼好歹。”
秋水哪裡不知沈紫言如今的狀況,莫說是現在有孕在身摔不得,就是從前也不可能讓她出個什麼岔子。杜懷瑾對沈紫言的寵愛闔府皆知,有目共睹。秋水忙鄭重的應了是。杜懷瑾胡亂點了點頭,轉過頭來和沈紫言說道:“你出了院子,讓婆子給你拎著燈照路。”
沈紫言溫順的應了。這段路的的確確不好走,她也不敢馬虎。只是想到杜懷瑾獨自一人,孤零零的守在這昏暗的屋子裡,心裡就十分不好受。可是也沒有法子,現如今府上知道杜懷瑜過世的,也唯有她和杜懷瑾二人。
知道的人雖少,可守夜這一習俗卻是不能不行的。
似是看出她的心思,杜懷瑾暗暗嘆了口氣,目光落在極遠極遠的蒼茫,“我也是在戰場上廝殺過的人,什麼人都見過”是在提醒她不用擔心吧。沈紫言眼眶微溼,杜懷瑾背對著屋子裡的燭光,讓她一時看不清楚,他是何樣的神情。
沈紫言心裡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呢喃,杜懷瑾,你一定很累了吧。
可是這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沈紫言最後回頭看了眼已經了無聲息的杜懷瑜,暗自嘆息。
這可能,就是最後一眼了。
一般來說,有孕在身的人是不能接近死人的。等到明日杜懷瑜過世的訊息傳遍了福王府,她是不可能再進這屋子了。這樣想著,沈紫言生出一種濃濃的調悵來。好像昨日他還在福王妃處,說著些閒話,而如今,就靜靜的躺在了這裡。
人生何其多變。
杜懷瑜今年,也不過二十四歲。這一生,連一半的路,都沒有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