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4/5 頁)
兩人中的其中一個趕緊下車。
車廂太安靜了,不是睡著的那種安靜,是睜著眼睛看著黑暗的那種安靜。是因為現在地鐵乞討賣唱要罰款了吧。剛和唐鵬吃晚飯時,唐鵬說:“禁得好!那些賣唱的太煩人了。”
柯宏志說:“乞討也是一種表達,他們違了什麼法?”
唐鵬說:“他們裝弱勢群體,獲取大眾同情心。”
柯宏志說:“礙了你什麼事?你最近一次坐地鐵是什麼時候?”
唐鵬不說話了,可不知道心裡怎麼咒罵著,真是,愚蠢的中產階級,自以為是的中產階級。毫無同情心,哪怕看見人在街角快餓得死掉了,也只會快步走開,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唐鵬這類人從來沒讀過《物種起源》,卻認為窮人都是社會對劣質基因的淘汰。柯宏志有時寫著稿子,想到讀者是他們這種人,難免會突然悲哀起來:自己想喚醒他們還是改變他們?欺軟怕硬的中產階級。
唐鵬原來很清秀的,窄窄的臉,陰鬱的大眼睛。近幾年發了胖,搖頭的時候臉上的肉一直在抖動,唐鵬說:“噯,那次事故之後,你就太憤世嫉俗了。凡事,都要看到光明的一面。”他把“那次事故”幾個字加了重音。
和那次事故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他們從來也不是一路人。
唐鵬曾崇拜過柯宏志,努力去靠近他的精神。柯宏志畢業那天請客,唐鵬喝醉了,攥著柯宏志的手在深夜空蕩的校園裡大喊:“務虛浪影丁都護,世上英雄本無主!”
好幾年過去了,柯宏志看到唐鵬的一張照片。已經是部門領導的唐鵬帶領著全部門的員工打鼓,為某次銷售戰造勢,站在上百面紅色的大鼓前,他腰間和額頭都繫著大紅綢緞,被攝影師捕捉到了最亢奮的表情。早就不是大學裡那個瘦弱的男生了。
一個人逐漸長大,就必須接受一個事實:一些曾經在生命中非常親密的人,如今分道揚鑣了,這沒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不斷告訴自己“友誼地久天長”根本沒什麼好處,搞得雙方都很痛苦。
到站了,柯宏志跳上站臺,地鐵又急速往前開去,車上的人面部連最微小的變化也沒有。他忽然有種古怪的感覺,覺得他們一個個都死了。
地鐵口,有個很瘦的年輕人蹲在地上,面前放了個紙箱子,箱子上寫著“相信未來,創造未來。原創詩歌,10元1首”。箱子裡放著一沓A4的紙,柯宏志翻了幾首,滿目“故鄉”“姑娘”“遠方”,選不出一首像樣的,可還是往箱子裡扔了十塊錢。
走了幾百米,他還在想那十塊錢,到底是幫了這個年輕人,還是讓他繼續沉湎於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反而害了他?這些糾結要是被唐鵬知道了,他肯定會想:“到底是窮,十塊錢都能琢磨這麼半天。”
是自己沒錢、沒用,才會害得……
柯宏志發現,他越是強迫自己的思維無休止地狂想——以便繞開那件事,結果就越繞不開。他周圍的人也是,和他相處時,一個個像騎腳踏車的時候一直提醒他不要撞到街邊的垃圾桶,結果越小心地提醒,他越準確地重重撞上去。
他住的樓就在前面了,他能看到自己黑色的平角內褲飄蕩在四樓的陽臺上,他甚至覺得自己看到了樊怡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身影。
這時,手機響了,是朱曉陽的簡訊:“我受夠了,你根本沒有為我們的感情努力過。”
柯宏志知道,自己必須做決定了。他做了一件在過去的一年裡經常出現的行為,他蹲在地上,毫無徵兆地大聲哭泣起來。
第二章
樊怡在沙發上坐了一個下午加上一個傍晚,電視裡的歡笑一點兒也沒有感染到她。
冰箱裡有中午吃剩的雞腿,廚房的櫥櫃裡還有過年的時候買的幹香菇,可以下個雞湯麵。在腦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