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棠梨(第4/9 頁)
這個緊閉著的車廂上,包括曹植。
曹操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我若不敢作答,豈不在曹植面前,有失顏面?
我端正坐姿,在車內沉默了半晌,終於鼓起勇氣,清聲回應道:
“回父親,纓兒愚鈍,並不能全然領會父親之籌劃,只敢信口胡謅幾句。”
馬車外悄然一片。
我尷尬地愣了幾秒,卻冷靜許多,想著能否用地理學的知識,“信口胡謅幾句”。
高中地理考試曾出過一道有關清濁漳河含沙量的題目,當時多留意了幾分地形圖,記得濁漳河匯入幹河,是東西走向。我雖不知鄴城佈局,但人口原始聚集需要水源,完全可以推斷鄴城南依漳河而建,且南部應是老舊城區為主。
漢代坊市分離,權貴與平民也根本不可能同居。
曹植剛才說,自東門進則徑直過市,想來,必然有條大街是東西走向嘍?而這條市街足以行軍,極有可能就是貴族與庶族居所的分界線。
曹植還提到,城北守軍頗多,如果沒有猜錯,曹操定會將凱旋師旅安置於城北大營。
早聽聞,官渡之戰曹操攻下鄴城後,便將司空府與下僚官署,一併從許都遷至鄴城。
漢承秦制,以右為尊。中國北方建築,又多依坐北朝南之法。建安文學有“西園宴會”之說,無疑,城北及東,當為州牧府宅及冀州官邸。
這樣就好玩了。
“纓以為,父親攜諸將自北門歸鄴,乃為全軍所憂也。詩有云,‘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蒙。我東曰歸,我心西悲’。
“自古沙場征伐苦,父親不願擾民於市,更眷顧兵將盼歸定所之情,遂南面而行,既示我軍凱旋,又可以最短之徑直達官署與駐營。
“古者,有‘聖人南面而聽天下’之說,父親固有‘上德’,如何不能‘南面稱孤’呢?”
《東山篇》創作背景,乃是周公旦東征。詩言戰卒思鄉之情,亦道戰勝歸來之喜。
《尚書》有載:“周公攝政,一年救亂,二年東征,三年踐奄”。
南面稱王,北面稱臣。
曹孟德,你奉天子以令諸侯,常以周公自比,如今滅袁平叛,一年折返,你懂我的意思。
那時,我還有些慶幸,叔父崔琰尚留在清河處置搬遷事宜,並未同行回城。否則,他聽見我這般說辭,不知又該何等震怒。
是的,被崔琰批判過的,我還敢犯。
我那時單覺著好玩,僅此而已。
此言既出,曹操哈哈大笑,十分滿意:“孺子,甚矣,汝之仁惠!”
大部分文臣幕僚應都是附和稱善,但也許荀攸的臉色會有些難看。
“南面稱孤”含帝王之寓,由旁人說來興許難逃諂媚之嫌,但從一個稚女口中輕快說出,反倒令人覺得是童言無忌,有口無心,恰到好處。
我竊喜之餘,不禁努努嘴,耷拉著肩,擼了擼皎皎毛茸茸的兔頭,以平復心緒。
“纓妹,還藏著不肯出來與眾人相見呢?”曹丕在車外笑道。
車外僕伕聞言,即拉開前車門。
涼風入懷,視野明亮,我一眼便與那白衣少年對上雙眸。
明眸善睞,顧盼生姿——他真的有一雙好生漂亮的眼睛。
絮絮飛雪中,曹植的兩頰被風吹得通紅,笑起來,一對酒窩若隱若現。
他是在笑,笑得卻比先前多了幾分刻意。
看得出來,眉目間,似乎因我搶了風頭,而藏了些許嗔怒之色。
我微微頷首,亦回敬了一個頗含深意的微笑。
那不是仇怨。
那是兩個天真無邪的少年,暗中幼稚地較勁。
我挑了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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