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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英國哲學家羅素指出“構成一種‘理想’與一件日常願望的物件兩者之不同的就在於,前者乃是非個人的;它是某種(至少在表面上)與感到這種願望的人的個人自身沒有任何特殊關係的東西,因此,在理論上就可能被人人所願望。因而我們就可以把‘理想’定義為某種並非以自我為中心而被願望著的東西,從而願望著它的人也希望所有別的人都能願望它。” 事實正是如此,在胡適這裡,所謂理想(特別是那種烏托邦性質的)與個人無關而是有關家國。那麼,問題來了,在家國問題上,每個人的理想都不一樣呀,就像什麼叫盡善盡美,這善美的理解也是人各不一。以胡適所舉的柏拉圖為例,他的《理想國》在他看來是理想,可是在自由主義看來是極權。從胡適北美日記中,可以看到他讀《理想國》的記載,他在這裡認同這本書,只能說明一點,他的自由主義還經不起考驗。在自由主義那裡,國家的功能就是保障個人的權利,除此,它沒有也不應該有自己的理想,更不可能在制度上作任何意義上的善美設計。因為理想也好善美也罷,人與人之間並沒有一個統一的尺度,同時誰也沒有權利以自己的尺度訴諸別人。因此,在制度設計上,自由主義一定要撇開來自所有方向上的理想或烏托邦,讓自己保持“價值中立”。
其實,被胡適推崇的《理想國》實在是胡適後來批判的那個叫做“極權”東西的發源。《理想國》中不理想,它是以理想面目出現的一部人類社會的專制整合。也是為了達至在柏拉圖看來是“至善”的理念,這個國家中的人必須接受官方指定的教育,而不得私自去聽所謂靡靡之音,戲劇和荷馬史詩照例是被禁止的,因為它有有關人的情慾的內容。同樣,為了達於“至善”,理想國中需要的是平均主義,人們在一起吃飯,誰都不準擁有私產,金銀一律不準私藏,因為財富和貧窮都是有害的。在理想國中,畸形的孩子和低劣父母所生的孩子不準存活,他們應該送到一個他們該去的地方。並且,一般的孩子出生後,也要從自己的父母身邊抱走,由國家統一撫育,因為他們是國家的接班人。甚至,他們的父母在當初結合時,亦不是出於自願,而是由國家根據優生需要統一調配。這一切,不因為別的,都是為了達於“至善”。倘佯於柏拉圖的“理想國”,有如瀏覽一座集中營。這裡有許多動聽的詞彙,智慧、勇敢、節制、公正(大體都是道德範疇的),但就是沒有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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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理想”的迷途(2)
一個欣賞自由主義的人會同時欣賞任何一種性質的理想國?那麼,他的自由主義肯定是不乾淨的。想來胡適沒有料到自由主義和任何烏托邦的大同理想都不相容,更有甚者,他還把“理想”和“思想”混同起來,一道言說。在盛讚了西人之後,胡適調過頭來就指點東方:“吾國先秦諸子皆有烏托邦:老子、莊子、列子皆懸想一郅治之國;孔子之小康大同,尤為卓絕古今。漢儒以還,思想滯塞,無敢作烏托邦之想者,而一國之思想遂以不進。吾之以烏托邦之多寡,卜思想之盛衰,有以也夫!”有以也夫?胡適不要太簡單。思想與理想本不同質,思想的特質之一是“懷疑”,而理想卻偏於“信”乃至是“盲信”。以理想占卜思想,胡適是不是看錯了卦。
…………
半年之後,胡適讀英國作家威爾斯的政治小說《新馬基雅維裡》,並作了大段摘抄,該小說給胡適的助益是“增益吾之英倫政界之知識不少”。從胡適的抄錄看,倒是對半年前的他大談夢想和理想的一種解構,儘管胡適自己好像並沒有自覺意識到。關於這一段文字的翻譯是:
牧師、學派、謀士、領袖總是在不經意中犯下想當然的錯誤,設想他們
可以設計出人類全部之目標與未來,清晰明確,一勞永逸——或者,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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