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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一個三十斤的粉坨子也扛不上,小腿絆呀絆呀,噗哧一聲就把粉坨摔成一堆雪。大夥兒那個笑。那些跑船的人一上了碼頭,就跟狼狗差不多,眼睛都是紅的。他們個個樣子嚇人,真和他們好起來倒也沒什麼。你叔父對付人的法兒,有不少就是從跑船的那兒學來的。老隋家就出了這麼一個不學正經的人。不過他也真是為咱鎮上人做了點好事情。怎麼說呢?他從船上弄來一塊黑溜溜的髒東西,又香又臭,聽說是麝香又加進了什麼別的東西。誰家姑娘肚子胖起來,你叔父就把那塊東西拳在掌心裡,對在她的鼻子上。就這麼幾下子,姑娘家嘔洩幾次,也就和原來一樣了。你說這有多麼省心。後來就活該讓史迪新知道了,你不知道他有多麼假正經,找到你叔父就拚命。你叔父往碼頭上跑,他就在身後窮追。他就跑,他就窮追。”張王氏又點了一支菸。她的煙從鼻孔緩緩地流出來,說道:“他窮追,要不也追不上。不過也是天意,你叔父眼看就要跑到碼頭上了,不巧兩隻小腿就交絆了一下。他跌倒了,史迪新老怪就順手拎起小腿,倒提著一擰。你叔父用沙子揚他,他又是一擰。那時候河灘上的碎石塊比現在多,你叔父頭皮在上面轉動,一會兒就流出血來。他不停地罵,史迪新倒不吱一聲。最後還是史迪新用一塊石頭把你叔父的拳頭砸開,才把那塊東西搶到手。接下去廝打得更兇,兩人身上都是血。史迪新料定了窪狸鎮早早晚晚要毀在這塊黑溜溜的東西上;可是年輕人看著它親哪。你想這場廝打還能不兇!打到後來,史迪新力氣盡了,一揚手把那個東西扔進河裡去了。廝打立刻停了。他倆滿臉是血,面對面地瞅著……”
張王氏講完了,見素久久地沉默著。幾十年前的那場廝打令他神往。他想如果當時他也在場的話,那麼被扔進河裡的只能是史迪新自己。
粉絲大廠裡的工人常在空閒時間跑進店裡,老頭子喝零酒,年輕人吃野糖。野糖在嘴裡含一會兒,揪住糖棒一拉可以拉出一條長長的細線,有不少姑娘小夥子就為了這長長的細線而來。他們一邊吃一邊拉,嘻嘻地笑。姑娘吃糖時,見素就乘機揪住糖棒,拉出長線來在她脖子上繞。有一次鬧鬧來了,穿了白圍裙工作服,露著兩條白紅的胳膊。她一進來就顯得十分興奮,學著“迪斯科”動作,伸手握拳,“啊、啊”地先左右來那麼兩下子。見素直眼瞅著他,手裡緊緊握著剛收到的兩毛錢。當鬧鬧吃起野糖時,見素就走過去。鬧鬧一雙黑亮的眸子頻頻轉動,看著貨架上的東西,野糖棒棒在嘴裡悠悠旋動。見素剛要抬手去揪糖棒,鬧鬧舉起一根食指,利落而準確地點了一下他的胸脯。見素一個踉蹌,覺得她剛才正巧點在了一個穴位上,有些麻脹。他坐下來,冷冷地望著鬧鬧這團火在櫃檯近前滾來滾去,最後又滾動著出了門。他長長地吸進一口氣。
老多多的粉絲大廠開張以來第一次發生了“倒缸”。
這一次足足折騰了五天,雖然比幾年前的那一次損失小多了,可也讓趙多多驚慌失措。他三番五次地進老磨屋,求隋抱朴出任大廠的技術員。抱朴都拒絕了。他一下一下用木勺攤著溼脹的綠豆,攤完之後,又坐在那隻看磨人坐了幾輩子的方凳上。老多多走出磨屋就罵起來,說早晚把這個木頭人一槍幹掉。成了木頭人了,為什麼不把他幹掉?土改以後的幾十年裡,老多多一直是高頂街的民兵頭兒,可幹掉了一些人。他覺得現在老隋家的這個人最好還是幹掉。不過他老了,也沒有了槍。回到大廠裡,人們老問多多為什麼沒有請出抱朴來?老多多臉色鐵青地哼一句:“這個人在老磨屋裡坐木了。”他從此坐臥不安,老在屋裡走來走去。最後他想起了老隋家的另一個人來,於是就到“窪狸大商店”去了。他開門見山,請見素擔任技術員。見素說他不行。老多多笑了:“老隋家的人做這個行當沒有不行的。我給你最高工資,你先幹著。倒缸自有人扶。”見素心裡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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