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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不能吃飯。在心裡做『首先』吧……”
隋不召後來知道了侄子們做“首先”捱揍的事,悲憤異常。他怎麼也不能理解抱朴兄妹為什麼就不能表忠心,同時對造反派們的偵探能力也感到費解。他想了想對抱朴說:“他們一準有望遠鏡。”
他的這個判斷不久就被證實了。
土改複查中被打死的“面臉”,留下了一個皺巴巴的“小地主婆”和三個女兒。她們輕易不敢出門,有好長時間人們把這四個給忘了。可是有一天一個組織的頭頭爬上高高的瞭望臺,一眼就看到“小地主婆”在院角的桃樹下埋一個瓦罐──他手裡拿了一架望遠鏡。多半年裡這架望遠鏡給了他無限的樂趣。他常詭秘地說:“我什麼不知道?!……”他當即命令副手領人去院角桃樹下挖出瓦罐。副手走了,一會兒就押來了渾身篩糠的小腳女人,提回了瓦罐──瓦罐裡原來裝了幾張陳舊的股票、一個誰也看不明白的發黑的帳本。頭頭說:“這就是『變天帳』。”副手無比驚愕地看著他問:“你怎麼知道埋在桃樹下?”頭頭說:“我什麼不知道?!”
整個造反組織都興奮起來,連夜擬稿上報,又到瞭望臺上用喇叭筒通報全鎮。鎮上人都在奔走相告:“挖出變天帳來了!”各派組織的頭頭都嫉妒那個得手的人,罵著:“奶奶的,還不是就靠一個屁鏡。”儘管如此,開批鬥大會時,幾派差不多都參加了。後來,那個人就將望遠鏡掛在胸前,大揹著手行走在窪狸鎮大街上,躊躇滿志。這使另幾個頭目心中充滿了怨恨。他們想總有一天把那個人幹倒,從他脖子上拉下望遠鏡來。有一天副手發現地主婆的女兒給母親來送飯,繞來繞去走到了頭頭的屋裡,半天才出來,心生疑團。後來他瞅準一個機會逮捕了送飯的三個姑娘,嚴加審問,終於把事情搞明白了。原來頭頭曾威脅說要槍斃她們母親,她們嚇得跪下來。頭頭於是分別把姊妹三人糟蹋了。副手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他感到自己無力收拾頭頭,就暗地裡聯絡了其它兩派,在一個深夜綁了頭頭。第二天副手就把那架望遠鏡掛到了自己脖子上。批判大會開得空前隆重,幾乎全鎮的人都參加了。會上,幾派的頭頭輪流主持,讓捆綁了的頭頭站在一旁,命令姊妹三人細細道來,再細細道來。會議開了兩天,參加大會的人越來越多。這個會差不多成了一次性的普及教育。當姑娘講到一個關節上,就有一個頭頭走到捆綁的人跟前喝問:“是這樣嗎?”……會議開完,姊妹三人押在一塊兒等候處理。她們實在疲乏了。當夜,大姐見兩個妹妹睡著了,就一個人吊死在窗欞上。
一架望遠鏡促進了幾派的聯合,再加上省內外的大好形勢,窪狸鎮成立革命委員會的條件已經成熟。在經過幾個星期的爭吵、談判之後,委員會終於成立了。宣佈成立的當天,選拔了全鎮臂力最強的幾個人擂鼓,又特製了一掛九丈六尺多長的大鞭炮。張王氏負責訓練了一支由五十歲以上的人組成的化裝高蹺隊。這些人都是在當年廟會上練就的功夫,所以表演極其成功。整個慶祝隊伍無頭無尾,在街巷上漫漫地流動,像一條蟒蛇那樣光滑自如。一截兒打鼓,一截兒放鞭炮,最熱鬧的一截兒則是張王氏的高蹺隊。這群五十多歲的老婆婆們足踏木杆;似乎倒比腳踏實地來得更靈捷一些。沒人擔心她們哪個會跌倒骨折,因為她們渾身亂扭,雙肩聳動,極力要逗笑一旁觀看的老頭子們。老頭子們吸著菸斗,在一邊大聲評說。他們普遍感到今不如昔:雖然高蹺隊的技藝還算純熟,但踏蹺女使男人躁動不安的那股野性已經不復存在。過去每次觀看踏蹺都是一次美妙的享受。男女角色搖搖晃晃,推推搡搡,只是不倒。足踏高蹺還能動動手腳,到了令人心曠神怡的地步,那是何等的境界。老頭子們嘆息著,吸一口煙,用戴了袖章的衣袖去擦一下眼角。
慶祝遊行進行到深夜,隊伍中很多人舉起了火把、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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