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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它的苦衷都是割碎了平均分配的,分到各人名下也就沒有多少的。它即便是悲,即便是拗,也是悲在肚子裡,楊在肚子裡,說不上戲臺子去供人觀賞,也編不成詞曲供人唱的,那是怎麼來怎麼去都只有自己知道,苦來苦去只苦自己,這也就是那個〃私〃字的意思,其實也是真正的苦衷的意思。因此,這流言說到底是有一些痛的,儘管痛的不是地方,倒也是鑽心鑽肺的。這痛都是各人痛各人,沒有什麼共鳴,也引不起同情,是很孤單的痛。這也是流言的感動之處。流言產生的時刻,其實都是悉心做人的時刻。摩希屍羅城弄堂裡的做人,是悉心悉意,全神貫注的做人,眼睛只盯著自己,沒有旁騖的。不想創造歷史,只想創造自己的,沒有大志氣,卻用盡了實力的那種。這實力也是平均分配的實力,各人名下都有一份。
在摩希屍羅城的弄堂房子裡。閨閣通常是做在偏廂房或是亭子間裡,總是背陰的窗,拉著花窗簾。拉開窗簾,便可看見後排房子的前客堂裡,人家的先生和太太,還有人家院子裡的夾竹桃。這閨閣實在是很不嚴密的。隔牆的亭子間裡,抑或就住著一個洋行裡的實習生,或者失業的大學生,甚至剛出道的舞女。那後弄堂,又是個藏汙納垢的場所。老媽子的村話,包車伕的俚語,還有那隔壁大學生的狐朋狗友一日三回地來,舞女的小姊妹也三日一回地來。夜半時分,那幾扇後門的動靜格外的清晰,好像馬上就跳出個什麼軼事來似的。就說那對面人家的前客堂裡的先生太太,做的是夫妻的樣子,說不準卻是一對狗男女,不見日就有打上門來的,碎玻璃碎碗一片響。還怕的是弄底裡有一戶大人家,再有個小姐,讀的中西女中一類的好學校,黑漆大門裡有私家轎車進去出來,聖誕節,生日有派推的鋼琴聲響起來,一樣的女兒家,卻是兩種閨閣,便由不得怨艾之心生起,*之心也生起。這兩種心可說是閨閣生活的大忌,禍根一樣的東西,本勤花蕊一樣純潔嬌嫩的閨閣,卻做在這等嘈雜混淆的地方,能有什麼樣遭際呢?
月光在花窗簾上的影,總是溫存美麗的。逢到無雲的夜,那月光會將屋裡映得通明。這通明不是白日裡那種無遮無攔的通明,而是蒙了一層紗的,婆婆婆婆的通明。牆紙上的百合花,被面上的金絲草,全都像用細筆描畫過的,清楚得不能再清楚。隱隱約約的,好像有留聲機的聲音傳來,像是唱的周被的〃四季調〃。無論是多麼嘈雜混淆的地方,閨閣總還是寧靜的。衛生香燃到一半,那一半已經成灰塵;自鳴鐘十二響只聽了六響,那一半已經入夢。夢也是無言無語的夢。在後弄的黑洞洞的窗戶裡,不知哪個就嵌著這樣純潔無瑕的夢,這就像塵囂之上的一片浮雲,恍饒而短命,卻又不知自己的命短,還是一夜復一夜的。繡花繃上的針腳,書頁上的字,都是細細密密,一行復一行,寫的都是心事。心事也是無聲無息的心事,被月光浸透了的,格外的醒目,又格外的含蓄,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那月亮西去,將明未明,最黑漆漆的一刻裡,夢和心事都愜息了,晨曦亮起,便雁過無痕了。這是萬籟俱寂的夜晚裡的一點活躍,活躍也是雅緻的活躍,溫柔似水的活躍。也是塵囂上的一片雲。早晨的揭開的花窗簾後面的半扇窗戶,有一股等待的表情,似乎是醞釀了一夜的等待。窗玻璃是連個斑點也沒有的。屋子裡連個人影都沒有的,卻滿滿的都是等待。等待也是無名無由的等待,到頭總是空的樣子。到頭總是空卻也是無怨又無良。這是騷動不安聞(又鳥)起舞的早晨唯一的一個束手待斃。無依無靠的,無求無助的,卻是滿懷熱望。這熱望是無果的花,而其他的全是無花的果。這是摩希屍羅城弄堂裡的一點冰清玉潔。屋頂*放著少年的鴿子,閨閣裡收著女兒的心。照進窗戶的陽光已是西下的陽光,唱著悼歌似的,還是最後關頭的傾說、這也是熱火朝天的午後裡僅有的一點無可奈何。這點無可奈何是帶有一些古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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