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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不讓睡覺。
在飛機上看到旅行小冊子,都說班赫夫大道是購物者的天堂,四月夏裝上市,我可以買幾條裙子,運氣好的話還可以碰上打折。可是蘇黎士本身也是歐洲著名的高消費區,就算打折也便宜不到哪裡。如果身邊沒有瀝川,我可能會逛一整天,興許能刨到價廉物美的好東西。可是……今天……就算了吧。
計程車出乎意料地停在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巷子裡。
“這就是班赫夫大道嗎?”
“剛才我們路過的那個有很多銀行和商店的,是班赫夫。這裡不是,不過也很近。好的服裝店都在巷子裡。這家Salvatore Schito裡的男裝女裝都不錯,我曾經來這裡買過皮鞋。”
我們走進去,瀝川在沙發上坐下來。一位溫柔漂亮的女店員耐心地陪著我選衣服,她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我以令人吃驚的速度試了兩件連衣裙,在瀝川的暗示下,又試了兩雙皮鞋和一隻手袋。不到三十分鐘,大包小包地出來了。
“為什麼每次你買衣服都這麼快?”
“因為你付錢。”
“為什麼在北京的時候,幾毛錢一把的菜你卻要討價還價半小時?”
“因為我喜歡。”
某人無語。
“別急著上車,前面還有幾家店子,跟我來。”瀝川牽著我,要繼續往前走。
“要買的都買到了,我不想逛了。”
把瀝川拽回計程車時,他臉上的疲勞已經怎麼也藏不住了。可是他的計劃卻是滿滿當當的:先去咖啡館喝咖啡,接著參觀美術館、大教堂、萊特伯格博物館,晚上吃飯,完了去酒吧喝酒、聽爵士樂……豈料車一開動,在路中晃了幾晃,他就靠著我睡著了。我趁機拿出他先頭寫給我的地址,讓司機將我們送回家。
半夢半醒的瀝川被我和司機連扶帶拉地拖到寢室,他一頭栽倒在床上,沉睡過去。看他睡得那麼香,我也困了,索性躺在他身邊打盹。
瀝川像往日那樣緊緊地偎依著我。睡夢中,我聽見他呻吟了一下,身子弓起來,伸手按住受傷的殘軀微微地喘氣。手術後,瀝川一直有嚴重的骨痛,靠服用鎮痛劑疏解。十來年過去了,疼痛轉成慢性,雖不如當初那樣頻繁劇烈,發作起來,仍是半身痙攣,痛苦不堪。這種情況在我和瀝川相處的日子裡遇到過幾次。通常他會在半夜起來吃止痛藥和安眠藥,然後去別的房間休息。止痛藥不怎麼管用,熱敷效果良好。可是每次發作,瀝川都不想讓我知道。直到我被在床上翻天覆地、冷汗淋漓的他折騰醒了,才能幫他一把。
我去洗手間熱了毛巾。敷在他微微發抖的腰上。見他眼皮輕動,似想醒過來,奈何睡意太濃,在床上翻騰了幾下,又沉沉地睡了過去。朦朧中,迷失了我的所在,他含糊地叫了一聲:“小秋……”
“睡吧,我在這兒。”我摸了摸他的臉。
他平靜地睡著了。
夕陽下的蘇黎士湖是藍色的,地平線的盡頭一片紅光。
屋子裡開著暗暗的檯燈。四周很安靜,可以聽見遠處的濤聲。
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又是這樣再熟悉不過的人。我睡不著,思緒萬千地看著瀝川,想著他的病,想著我們沒有結局的未來。
明天又將是別離。
睡夢中的瀝川緊緊地依偎著我,自始至終抓著我的手。我知道他多麼渴望和我在一起。
恍恍惚惚中,幾個小時過去了。
樓下忽然傳來門鈴聲。
我脫掉睡衣,套上那件京劇臉譜的T恤,馬馬虎虎地紮了一條馬尾辮,到樓下開門。
門廊上站著一位瘦高的老人,手裡拿著一根紳士手杖。滿頭銀髮、精神矍鑠、穿著考究、氣度不凡。我不由自主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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