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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顯祖清楚,這“經筵”乃是皇祖朱元璋訂下的制度,即每月定期由翰林院侍講,向皇上講解經傳史鑑。不知什麼原因,前不久聽說忽然叫停了,從京城傳來的訊息說,皇上有口諭停講《貞觀政要》,理由是“唐太宗脅父殺兄,哪裡是好君主?” ,還說什麼魏徵“大節有虧” 。……聽說後來改講 《禮記》了,如今竟連《禮記》也免了。“真不知這位 皇上是什麼心思 ?他連唐太宗魏徵這樣的明君賢臣都敢鄙棄 !”湯顯祖心裡明顯表示了不滿 。今日湯聽了鄒的一番解釋,好奇地問:“皇上到底患了什麼病?”
鄒不屑地說:“用司禮監太監田義的話說,皇上耽於酒色疾病纏身。”說到這裡,鄒元標問湯顯祖:“老兄,你還記得你在京城禮部做觀政 ,那時節皇上是什麼精氣神兒 ?”
湯清晰地記得,張居正病故,二十歲的皇上乾綱獨斷,一付勵精圖治的形象。當時整整八個月未降一次大雨雪,皇上朱翊鈞求雨心切,竟步行到南郊天壇祭禱,儀式結束後又步行回宮,往返二十里地,此舉在百官中傳為佳話。此外皇上還重視生產,興治了京津一帶的水田,也能聽得進大臣的進諫。……如今真想不到短短几年皇上會變成這樣 ?
此後,湯與鄒情誼愈深,在信仰上也趨於一致,一次在鄒元標家,湯出乎意料見到了達觀禪師,聆聽了達觀對程朱理學的鋒利批判,頗感欽佩,並在達觀主持下“受記” ,成為一名佛教徒。此外湯還崇敬反禮教的李贄,對李贄容許女子前來聽課,提倡男女平等,及深惡虛偽道學家,說“與其聽他們胡說八道,不如聽###唱唱小曲”等言論,十分贊同。也就是從這時起,湯開始轉而信奉王陽明具有平民思想的“心學” 。而鄒元標則早已成了王陽明弟子羅汝方的門生,對羅把王陽明的學說發展成百姓日用之道,讚佩不已,此後鄒開始放棄“獨善其身”的儒家信條,轉而重視內心與外物的貫通,這對他日後成為一個顧大局的成熟的東林黨人,頗有幫助。
鄒元標在南京僅任職三年,便以母病為由,返回了家鄉江西吉水,從此不再出仕。他在家鄉辦了一所仁文書院,熱心講學而名滿天下。
萬曆十九年,四十二歲的湯顯祖升任南京禮部祀察司主事。三月,慧星先是出現在西北方,後又光顧了東北方,“天象示警!”皇上驚恐並下詔反省,同時斥責科道諸官監察不力,以致民怨沸騰 。湯顯祖於是寫了《論輔臣科臣疏》,批評某些閣臣欺蔽皇上,同時揭露言官中不乏有受賄之徒,並以吏科給事中楊文舉為例。湯在疏中還對皇上執政二十年作了評價,指出後十年申時行結黨營私而蠹蝕政府。皇上閱後大怒,以“假借用事攻擊元輔”的罪名, 將湯顯祖遠謫廣東徐聞縣,降為典史。鄒元標聽說後,寫信勉勵湯“寧為松柏無為桃李 ,寧犯霜雪無飽雨露!……”
後湯又調任浙江遂昌知縣,在遂昌他曾給身在泉州的顧憲成寫過一封信,談到自己多次光臨過顧 的貶謫地——處州,耳聞了不少有關涇陽先生憂國愛民的傳說,在信的末尾,湯還指出大吏竊國,致使朝政昏暗。顧憲成明白,湯所指“大吏” ,是指申時行和王錫爵 。不過顧剛聽到訊息,申已告老還鄉,王請了病假正在江蘇家中休養,如今是大學士王家屏任首輔。顧素知王家屏一貫推誠秉公, 前幾天王還給自己來過信,談到三年一次的官員考核中,顧因公正廉明 ,被評為“公廉”第一,很快將被調回吏部。……
王家屏執政不久,皇上派太監到內閣傳旨,說“立儲之禮,當於明年舉行。”王聽了臉上出現笑模樣,心說經過群臣四年來的抗爭,立皇長子為儲君這一段公案,總算有了眉目,可往下一聽,他的心又涼了半截,再也高興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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