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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來。
是那個清朗溫和的聲音,帶著莫名熟悉的笑意。
林方愚想也沒想,就推開教室的門。
何紹之身著空軍軍裝,站在講臺上眉飛色舞地講解著。
林方愚當場就愣住了,扶著門把手站在那裡。
何紹之停了話,只淡淡瞟了這個唐突的闖入者,溫和有禮又冷淡地說:“課堂重地,閒人莫入。”
臺下的幾十名學員閃亮著眼睛刷刷地看向林方愚。
林方愚騰地一下燒著了,他尷尬不已地紅著臉道歉,趕緊退出去關上門。
清朗的聲音帶著些微難以察覺的笑意,繼續在門後緩緩響起。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一個空軍教員,一個情報主任,雖同屬國民革命軍,卻幾乎從未謀面。
直到他第三次見到何紹之,才弄清楚他的身份──校長何志清唯一弟弟的獨子,備受寵愛,勤奮聰慧,早年留學法國,又到德國航校進修,如今載譽歸來,在筧橋擔任教職。
林方愚有點好笑地想,他還是穿長衫更美。
那時候,這青年正穿一身塔士多禮服,端著香檳,落落肅穆地站在窗邊,笑容溫雅客氣又含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疲倦。
林方愚站在角落裡,一言不發,只是這麼看著他。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激靈靈一抖,手裡的杯子差點甩到地上。
……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他有點茫然,將自己隱沒在陰影裡,靜靜看著對方在璀璨燈光的聚焦下談笑風生。
林方愚一口喝乾了杯裡的香檳,扯了扯緊鎖的軍裝襯衫的領口,上海的六月末,悶熱可想而知。
他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下,猶豫良久,最終還是收回腳步。
一個多月後,淞滬會戰爆發。
開戰第二天凌晨,百餘架霍克…3從揚州機場飛批次出發,對黃浦江白龍港附近的日軍艦隊、大公紗廠軍械庫和司令部進行地毯式搜尋轟炸。上午7時開始,他們和日機進行了激烈空戰,一直持續到中午。在筧橋上空,他們以一敵多,大獲全勝,日軍倉皇敗退。
雖然有數名飛行員犧牲,但他們竟然真的贏了。
整個長江三角洲,從黃浦江到錢塘江,都沈浸在狂喜與歡呼中。
那天,林方愚正在法租界執行任務,他穿過一道狹窄小弄,抬頭望向陰沈逼仄的天空。
什麼也看不到,只聽得見飛機發動機震耳欲聾的巨大轟鳴。
就這麼在頭頂時不時呼嘯而過。
他走出巷子,看到對面洋房露臺上攀爬著一小片粉白薔薇,花已經凋零過半,還有幾小朵要落不落地綴在殘枝枝頭。露臺上擺了一張小圓桌和兩把白色涼椅,他甚至能看到桌布蕾絲精緻的邊緣。
露臺上站了五六名法國人,幾位男士舉著望遠鏡,時不時語氣激動地快速說著什麼,坐在桌邊穿洋裝的夫人們嬉笑交談,當他們大叫的時候,她們則緊張地用手帕掩住口角小聲驚呼。
他們面對的彷彿是賽馬場。
甚至有一名記者評價這場戰鬥是“現場直播的華麗表演”。
對這些人而言,這不過是發生在異鄉的陌生人中間的戰爭,一切血與火,一切正義與邪惡,一切生死與離別,都那麼遙遠,與他們無關,他們只需要置身事外高高在上地發出讚美或者嘆惋即可。
只有林方愚知道,他們面對的,到底是什麼。
林方愚記得非常清楚,第二天清晨,他帶著一身硝煙、血腥和疲憊回到住所的時候,竟然迎面撞見何紹之。
他愣在當場。
何紹之的左臉劃了一道小口子,血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