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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頑固到極其荒謬、不可理喻的程度。他們即使明知自己錯了,也要編織出種種遁詞,證明其‘絕對正確’,維護其‘絕對權威’。在我們這個個人權威至上的國度裡,非到他生命終結,無人能改變這種狀況。到我生命了結時,他們可能還活得很健壯,我還能看到天青月圓的那一天麼?”此時,正要落山的血一般殷紅的太陽光,照進了草屋,幾隻歸巢的小鳥的影兒也前掠過窗前。洪鷁頓時覺得,短暫的光明就要逝去,黑夜即刻降臨,悲哀也即刻湧上了心頭。他十分頹唐地說,“一天就要匆匆地過去了,人的一生又何嘗不是這樣。我在這世上的日子也不會太多了。《日出》劇終時陳白露說的那幾句話,正是我目前景況的真實寫照:‘太陽出來了,黑暗留在後面,但是,太陽不是我們的,我們要睡了。’我盼望太陽,但我等不到太陽出來的那一天,這就是我最大的悲哀。芳洲,你和兒子不會陷入我這種困境,一定能等到太陽出來的這一天。到那時,如果我還能佔有一抔黃土的話,我還是希望波兒能到我那一抔黃土前鞠一次躬。不過,現在我重複說一遍,你立即離開這裡,此後我們形同路人!”
話說到這份上,大家都覺得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剩下的就只有無邊的悲哀。長芳眼瞼低垂,眼淚汪汪;波兒牽扯著媽媽的衣角,瞪大眼睛望著爸爸;洪鷁雙手捧著低垂的頭,長吁短嘆。三鑽子經他們一說,弄清楚了二叔不認兒子的道理,雖也很有幾分悲傷,倒說了幾句讓人暖心的話:
“二叔二嬸,二叔的話像盞燈,把我黑黢黢的心也照亮了。洪波弟弟如果要有個好前程,確實不能認二叔作爸爸。因為我照顧二叔,就有許多人罵我黑豬子。只是我不怕,我前程好壞都是翻泥巴。我認定了二叔,我一定孝順二叔,只要有我在,就不會讓二叔受苦。你們放心走吧!”
“長書記一一,吃飯吶!時間不早了,吃過飯我們還要趕回去!”像一顆巨石拋進平靜的水裡,拖拉機手的喊話,即刻在他們的心裡掀起了波瀾。永別的時刻到了,長芳淚如泉湧,拉著洪鷁的手想說話,但喉嚨裡彷彿梗塞著什麼東西,終於說不出來,只好甩掉洪鷁,用手緊緊捂著自己的嘴巴,扭頭啜泣著匆匆地走了。洪鷁呆呆地站著像個木偶,那被她甩的手,半懸在空中,好久好久沒有放下來。只有那凹陷得像個幽深的山洞的眼裡,異乎尋常地汩汩湧出悽傷的淚水。孩子被媽媽牽著手往前走,還不斷地回頭用淚眼看爸爸,他見洪鷁這樣,掙脫了媽媽的手,跑回來抱著他的腿,撕心裂肺地叫著:
“爸爸一一,爸爸一一!我不走,我不走!”
兒子的尖叫聲像一把尖銳鋒利的刀,刺到了他的心上。他即刻清醒過來了,知道就要與心愛的人永別了,他馬上抱起兒子,瞪大眼睛仔細端詳,想盡量把他的影象攝入眼底,永存心裡。隨即又忘無所以地又用鬍髭拉撒的嘴巴,瘋狂地親著兒子稚嫩的臉,兒子流著淚忍受著這一切。頃刻,他記起了還有兒子喜歡吃的野鴨,立即撕下烤野鴨的另一條腿,塞到兒子的手裡:
“兒子,此刻你還是我的兒子,你就吃了爸爸最後給你的野鴨腿吧!從此以後,你就徹底把爸爸忘掉吧。兒子,永別了!”說完,就把他推向長芳。可兒子又迴轉身牢牢地抱住他,竭盡全力地高聲叫著:
“爸爸,爸爸,我永遠也不離開你!”那喊聲淒厲幽怨,久久地在奇寒的空中迴盪。洪鷁咬著牙,流著淚,狠狠地把他推開,兇巴巴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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