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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媽沒說下去,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頭去看柴火了。
生死總在不經意間劃下界限。當晚王霽月回來有點晚,大概快八點半才到。幸運的是到了南岸才聽見防空警報,她才快步往家走—除了和姜希婕在一起,別的哪一種死法她都不要。而與她同行的幾個普通職員都滯留在江中,躲在擁擠的防空洞中,活活被悶死。眾人次日得知此事,皆心有餘悸。輕易一個閃念,就可能將性命交待。姜希婕越發不能放心。
時間在流逝,戰局的發展於她們不利。身體好的人們開始一個接一個倒下,患病者無法得到及時的治療。王嬋月一天比一天憔悴了下去,據傅儀恆跟她講,現在只要王嬋月回家,總是第一個伺候她睡下去,什麼都不要想。她也總是沾枕頭就著。傅儀恆說最近家中喪事繁雜,王嬋月要避諱,自己回家睡,希望姜希婕幫忙盯著她點,讓她早點休息。說這話的時候,姜希婕注視著她的美麗的眼睛和眼角的細紋。
也許在王嬋月眼裡,這細紋也美麗的無可救藥吧。
而她自己也是時常痛不可當面目扭曲的,兩位兄長一個養傷一個病殃殃的,其他人也多有小恙,體質不佳。唯有王霽月一直堅韌而溫柔,像女神一樣堅定地站在眾人面前。
夏夜王霽月回到家中,吃完飯回到自己屋中,她像慣例一樣讓姜希婕脫光檢查傷口。沒想到姜希婕拉著她去洗澡。“你幹嘛?”“你想看,那就一起洗好了。”王霽月微笑,剛想推卻不就—姜希婕就轉過身來雙手摟著她的脖子賣弄風情,“別跟我說你不想。。。大半年了。。。”
“像你這樣的美色。。。”“嗯?”“說你禍國殃民,都是輕的了吧。”“你口口聲聲說我禍國殃民,你不也。。。”王霽月跟著她進了浴缸,也跟著她扒光衣服,沉在水中,姜希婕還想逗她,哪知道她已經伸手攻佔關鍵部位,姜希婕自然被嚇了一跳。驚訝不及消退,電流霎時穿過全身。她倒不後悔撩了王霽月的火,畢竟讓她動手王霽月也不會同意。
“。。。你也有。。。忍、忍不住的時候。”她只好摟緊了王霽月的脖子,王霽月但笑不語,張嘴輕咬她的耳朵。
水聲良久漸息,王霽月從後面環著姜希婕,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姜希婕還想動彈,王霽月貼著她的耳朵說:“你是病號,體虛呢,不要胡鬧。”姜希婕笑了笑,側過臉就看見微光中掛在一邊的王霽月的衣服。穿了很久洗了很多次,何止是顯舊。只是因為小心,才沒有破損。
“改天我手疼的時候,咱們別在家休息,”“嗯?”王霽月蹭了蹭她的鬢角,“去城裡,找家裁縫鋪,給你做新衣服。”王霽月噗嗤一笑,“做什麼新衣服,當初的衣服都在箱子裡放著。不方便穿罷了。”
姜希婕翻過身去吻她,一言不發,直到王霽月制止她,趕在水涼之前給她洗完。姜希婕又偏要開啟箱子看衣服,一直翻出了當初兩人一起做的旗袍。天色尚早,她偏要一起換上看看。結果穿上才發現,腰身處竟然瘦了。是傷病,是操勞,年華已逝,髀肉也不再復生。反而倒不是什麼好事。
她走過去環著王霽月的腰。不知為何重傷之後人反而越發脆弱。王霽月明白她的心思,就一邊由她抱著,一邊走向留聲機,抽出唱片,放下唱針。
歌曲是百年之前,曼舞也恍如隔世。傅儀恆路過姜家,本來準備看看王嬋月回家沒有,有沒有好好休息—偶爾找一找當年逾牆的情趣也好—卻聽見舊日音樂,想起原先在巴黎的日子,人,理想,熱情,選擇,
選擇。
人一生也許只來得及做一兩個最重要的決定,然後往下的一生,都已經因此決定了。
她看了看王嬋月屋裡,暗無燈火,她留在暗處聽了一會兒貝多芬,抽了根菸,然後兀自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