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第1/7 頁)
簪纓心中兀跳,眼底炙起一簇涼焰,旋即又滅。
沈階見女郎依舊沉吟不語,無奈何,將出門前與母親的那番對話和盤托出,語氣已算得上掏心掏肺:
“小人不否認自己的私心,但我的私心都擺在明面上。當今時世,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寒人想做出一番事業,難比登天。當然,依那些高閥世家的心意,恨不得世上寒人個個都安分守己供其驅役,偏不巧,小人生來骨頭就比旁人硬二兩,耐不住一世勞苦,咽不下糟食糠飯。今識女君魄力,願附驥尾,追隨女君從事。
“既為女君謀,自當事事以女君為先。至於小人這一心是明是暗,我有一語可解君疑:大司馬。”
簪纓先聽他提及稻梁謀、功名謀、天下謀事,在心中暗暗點頭,想他阿母也不失為一位睿智的慈母;又聽他慨慨之言,卻是胸中早有不平溝壑;忽聽他提及大司馬,簪纓目光微微一動。
便聽沈階接著道:“那日在京兆府,大司馬在看到褚阿良的面孔那一刻,已知其中有內情,卻依舊允讓小人獻醜,質問周氏與傅氏揭開真相,大司馬,容才。
“大司馬既洞若觀火,又豈容有人欺瞞女君,階又豈敢在真人眼皮底下匿藏私心?是以請女君放心。”
“我不是什麼女君。”
簪纓面色澹然地看著侃侃而談的男子,慢慢思慮道:“話說在頭裡,先家君追封為國公,我依舊是商籍,且也不準備再入士籍。我與東宮母子之間說到底是私怨,我是無心扶植旁者的,你想以此搏個功名,是南轅北轍。”
沈階很平靜,“路只能選一條,小人已經選定。”
簪纓撫摸狼頸的那隻手掌微蜷,“真想跟著我?”
沈階淡淡笑了。
“跟啊。”少年聲息吐得很輕。
主擇卿客,卿也擇主。有這一答,再問便多餘了。
簪纓看了他兩眼,挺直的背脊悄悄軟下去一點,嗓音不再故意緊繃,“以後別小人小人的了,先生之字?”
沈階睫宇微簌:“蹈玉。”
勉自強而不息兮,蹈玉階之嶢崢。簪纓近日恰讀到過這句辭,道聲好,“我記下了。今日你先回,待安頓好家裡,願來府上住也好。”
沈階心頭大石落定,同時輕輕一頓,“女郎不問策?”
簪纓笑道:“先生急於賣策否?”
沈階會心地抿起唇角,又一揖首。
告退之前,他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女郎的右手,返身而去。
簪纓等他離開了,方悄悄鬆開搭在狼背上的手。
白狼的一團鬃毛,早已被汗水濡成轉嗒嗒的一團。
簪纓輕吐一口氣,心道,應算撐住了吧?
門闌外的阿蕪,一直好奇地偷偷留意著這個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男子,看他個子高挑,又見他面容輕稚,在心裡默默推測這人及冠了沒有。
胡思間見他向外走來,迎著朝陽的雙瞳好似印進了兩個
渾圓的金圈,灼灼如新,小婢子心頭怦跳,連忙低下頭盯著自己鞋尖。
卻是簪纓忽想起一事,對著沈階後背道:“此事莫讓大司馬知曉。”
沈階詫異地回頭,知道女郎所指的是她要對付東宮之事,猶豫了一瞬,應諾。
他遲遲地走到門廊處,將要邁履出堂,想了一想,到底轉身走了回去,無奈道:
“女郎,私以為,大司馬是知道的。”
簪纓驀然定住。
這下不僅是手心,連她後背一瞬都沁出汗來,脫口道:“不可能。”
“……女郎對大司馬公有何誤解?”沈階耐心地解釋,“大司馬坐鎮中軍,正奇之法令北朝聞聲側目,調十萬以上兵將如臂使指。於今同住一府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