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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至今我也沒扔掉要飯棍,我想,即便有朝一日我扔了要飯棍,也不會&ldo;痛打叫花子&rdo;吧?我不敢下保證,因為人的變化往往不是能由自己決定的。
再談您的大作:
1您給自己的小說定性為&ldo;嚴酷現實主義&rdo;,這主義的內涵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委實搞不清楚,但大概意思是看出來了。小說中描寫的情景令我不寒而慄。多虧這是一篇小說,要是您做了一篇這樣內容的報告文學,那事情就麻煩透了。
2關於作品的&ldo;發表水平&rdo;,一般地認為有兩個標準:一是政治標準,二是藝術標準。這兩條我都拿不準。拿不準就是拿不準,並不是我有意&ldo;吞吞吐吐&rdo;。好在《國民文學》群英薈萃,您就聽他們判決吧。
我已把大作寄給《國民文學》編輯部,至於請客送禮一事,學問很大,我幹不了。像《國民文學》這種中央級大刊,能不能請出來送進去,也許需要你親自去試一下。
祝你好運氣!
四
《肉孩》
秋天的後半夜,月亮已經出來,掛在西半天上,邊緣模糊,好像一塊融化了半邊的圓冰。涼森森的光芒照耀著沉睡的酒香村,誰家的雞在窩裡叫起來,叫聲悶悶的,好像從地窨子裡發出來的。
這叫聲雖然沉悶但還是驚動了金元寶的老婆。她圍著被坐起來,在朦朧中發著怔。青白的月光從窗欞裡瀉進來,把黑色的被子印上慘白的格子。男人的腳在她右側直豎著,涼冰冰的。她拉拉被角為他遮蓋。小寶在她左邊蜷著,嗚嗚地打著均勻的呼嚕。更遙遠更沉悶的鳴叫聲傳來,她打了一個哆嗦,慌忙披衣下地,走到院子裡,抬頭看天,見三星西斜,昴星東升,離天亮不遠了。
女人推著男人的腿,說:
&ldo;起來吧,快起來吧,大昴星都出來了。&rdo;
男人停止打鼾,巴嗒了幾下嘴唇,坐起來,迷迷瞪瞪地問:
&ldo;天就要亮了?&rdo;
女人說:&ldo;快了,早點去吧,別再像上次那樣,白跑一趟腿。&rdo;
男人慢騰騰地披上夾祆,伸手從炕頭上摸過煙笸籮,捏著菸鬥,裝了一鍋煙,塞到嘴裡叼著。又摸到火鐮、火石、火絨,噼噼啪啪打起火來。幾個有角的大火星子濺出,有一顆落到火絨上,他嘬著嘴吹氣,火絨燃起。暗紅的一點火在昏暗中閃爍。他點著煙鍋,巴咂兩口,正要掐滅火絨時,女人說:
&ldo;點著燈吧!&rdo;
男人說:
&ldo;還要點嗎?&rdo;
女人說:
&ldo;點著吧。窮富不在這盞燈油上。&rdo;
他憋足一口氣,悠悠地吹那火絨,愈吹愈亮,終於&ldo;噗嚕&rdo;一聲燃起了明火。女人端來燈盞點著,然後掛到牆壁上。青幽幽的光輝立刻充滿了房間。夫妻倆目光相碰,立刻都躲閃了。和男人在一頭睡著的幾個孩子一個說夢話,聲音很高,像呼口號一樣。一個把胳膊伸出來,手在油膩的牆壁上摸索著。一個在哭。男人把那條小胳膊塞進被裡去,順便推了推哭泣者的頭,不耐煩地說:
&ldo;哭什麼?討債的鬼。&rdo;
女人嘆了一口氣,問:
&ldo;就燒水嗎?&rdo;
男人說:
&ldo;燒吧,燒兩瓢就行了。&rdo;
女人想了想,說:
&ldo;多燒一瓢吧,洗得乾淨一點招人喜。&rdo;
男人不說話兒,舉著煙鍋,小心翼翼地探頭到炕角上去看。那個小傢伙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