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無逸(第1/5 頁)
說來也怪,自東閣辯論後,府中上上下下都對我多了幾分恭敬,尤其是在薰香事件後,更是如此,曹茂等人也再沒找過我麻煩,何晏也較以往收斂了不少,愈發專注於學業了。
我心裡明白,這一切,都是曹丕的特別關照給我帶來的。住在大夫人主院,且與嫡公子親近,任誰都會禮讓三分。
唯一尷尬的仍是與曹植不溫不熱的關係,我究竟不知怎的讓他對我好感降低的,越想越煩,真是個喜怒無常的人!
腹誹這時,曹植已推開東偏房的木窗,捧著書卷晨讀。自上回賭局後,我們都在苦下功夫讀書,冥冥中形成了一種競爭關係。我讀《史記》時,他便讀《漢書》;我拗口地讀完整版的《離騷》,他卻在一旁流利地背出宋玉的《神女賦》;我在安靜地看《左氏春秋》,他倒學從前的我,打雷似的誦讀《孝經》……
陽春三月,草木繁盛,光影斑駁,正是田獵好時節。曹丕素來喜愛胡服輿馬,驅逐郊獸,於是一連數日他都與曹真、吳質等人田獵鄴西。他也曾來主院邀我與曹植共赴遊獵,回應的只有我們異口同聲的拒絕。見我與他爭鋒相對,學著刻苦讀書了,曹植終於在石几背書之餘與我搭幾句話。
“……文王弗敢盤於遊田,以庶邦惟正之供。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國四十年……”
“是‘厥享國五十年’!崔纓,這《尚書》無逸篇你又背錯啦!”
“哎呀,你們這些從小到大養尊處優的貴公子,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不知‘稼穡之艱難’,難道你曹植就懂何謂周公之‘君子無逸’麼?”
“我們從小養尊處優?”曹植只輕蔑地笑,一氣之下便舉起竹簡,作勢欲追打我,我見狀,愈發得意起來,愈要說些言語激怒於他,只圖他能多跟我說上幾句話。
“二哥平日都讓你讀的什麼書啊,你用不上的,還不如多看詩書,把辭賦寫好來!”
“辭賦寫再好又能怎樣?我偏不,我偏要跟二哥學兵法,學律法,學治國安邦之道!”
“真是好笑,你一女兒家學這些能做什麼?二哥那是看你太閒,唬你呢!”
“略略略……”
幾番追逐打鬧,我躲進了卞夫人的內室,那時正值巳時,卞夫人與一眾姨娘都在前堂閒話,院裡管事的大丫鬟與嬤嬤都有事出去了,於是我們玩鬧得也肆無忌憚。一個轉身不小心,我胳膊肘碰倒了案臺上擺放的一隻無耳青陶罐,說時慢那時快,眼看那陶罐就要倒地,我連忙撲上前用雙掌去墊,最終陶罐沒摔破,陶罐中盛著的液體卻衝破紗封,傾湧而出,流了一地。我定睛一看,才看出是蜂蜜。
“你完了!哈哈哈!你打翻了母親的蜜罐,等著挨鞭子吧!”
我瞪了曹植一眼,又怯怯抬頭,從窗眼瞄見屋外無人後,我趕忙拿出巾帕,跪地將蜂蜜擦乾。
“這是春蜜,母親素來喜歡午後衝杯蜜漿解渴,父親便常年都會在府中囤積蜜罐,只是陳年蜜罐,僅此一罐了呢,如今倒好,全讓你給糟蹋了!”
聽著曹植的風涼話,我心裡很不是滋味,越想越不安,侷促得全然消散了先前頑鬧之心,只愁眉苦臉,尋來水壺,反覆擦拭地板。
“春來多蟻,你最好還是擦乾淨點嘍!”
蜜漬滲透進了木板,很難清洗,意識到自己闖下大禍,免不了受卞夫人責備,我越想越難過,如鯁在喉,便一邊擦一邊噙起了眼淚。
曹植受不了我這敏感的心緒,扭頭連連擺手:“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逗你玩呢,這不是什麼陳年春蜜,只是上月新供入府的!”
“當真?”
曹植嗤笑著,搖搖頭,一把將我從地上拉起,帶出了房間,往東偏房走去。
他邊走邊掩手在我耳邊悄聲道:“仲春產蜜較少,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