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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一定是借著曉介的身體向我報復。聽說他想學醫和埋首學德語,哥哥見到的是我的血,而他憎恨那樣的血。
阿清說:「每當這個時候,太太就把自己關在屋裡,獨自忍受一切。」她說因著太太在暗中流淚庇護的關係,小少爺也不乖僻,正直地長大成人了。
確實,眼前的曉介雖然不時流露寂寞的眼神,然而露齒而笑時.予人的印象卻是開朗的好青年,比普通人更英勇健壯。
「幾歲了?」
「二十。」
「那麼已經服過兵役了。」
他跟那時的我同年,比當時的我壯一圈,細長的眼睛簡直是我的翻版,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洋溢著精悍之色。我怕他問起我和你們之間的事,不停得叫他說自己的大學生活。
「咦,我聽到鈴聲。」曉介突然說。
我從磨破的斜紋和服袖袋取出那隻土鈴給他看。
「音色真美。」他彷佛被鈴聲吸住似的睜大眼睛,眼底一片清澄。
鈴鈴鈴……不錯,那樣清澈的音色像極了金鈴子的叫聲,我的手指透過小鈴的搖動,變成一條線聯絡到遙遠的二十年前的那個秋夜。
「是的,這是你的生命之音。」我想這樣說,但是拼命壓抑住。最終我搖一搖鈴,當作分手的訊號。
曉介站起來。「我還會再來。」
就在那一剎那,雜冰碟子摔到地上跌破了,曉介想撿起碎片,不小心割到尾指。尾指尖端漲起紅血,我慌忙想去拿藥,曉介卻在那時咬住尾指尖端。那麼一個動作,把我的回憶牽引到二十年前的那一夜。仔細一瞧,曉介的嘴唇像女性一般有柔和的線條,原原本本地摹下你的容貌。經過二十年應該消失的東西,驀然間在我的尾指上甦醒過來。
「能不能讓叔叔下個咒語?」我說,然後用自己的指頭沾過曉介指頭的血,伸手在他的下唇描仿,象塗口紅一般。「從現在起數二十下吧。」
他把學生帽拉得低低的,從帽子邊沿只看到他的嘴唇在動,「一……二……」
我望著他數,他的唇和二十年前那一夜你的唇,在這一瞬間重迭在一起,雖然太陽遠掛在西邊,我卻看到蒼白的月影照射進來……
「十……十一……」曉介還在專心地一一數著。
這樣就夠了。我告訴自己,二十年來忍受的東西.,現在全部獲得補償。
「不能再來了,我和你父親已經絕緣,跟你之間的緣分也斷了。」我從店裡拿藥替他塗傷後,把他送上黃昏的歸路。一邊目送著他的背影隨著木屐聲遠去,我在想,長得這麼大了,不管他是怎樣的形式下長大的,那時只要哥哥一句話就可能葬身黑暗的生命,居然得以活命來到人間,而且長得這麼高大,我就想自己的心起誓,不能再見曉介了否則對不住哥哥……不管怎樣難堪,那個孩子都能忍受,而且活得頂天立地……
夏天過去,秋風又起。事件的六天前,突然再來看我的又是曉介。曉介從夏天起跟銀座的咖啡室女侍談戀愛,當然遭到哥哥激烈反對。他一度想依從父親的命令放棄這段感晴,可是怎麼也忘不了她,陷入相思之苦。有生以來第一次強烈的頂撞哥哥,哥哥的茶杯向他摔過來,在他的眉端留下一道傷痕。我驚訝於如此健碩的青年在感情的路上也有軟弱的一面,同時從他深深迷戀一個女人的事上看到自己的血。哥哥反對的不一定是對方的身分卑徽,而是從曉介的激情看到我的血……想起二十年前的那段苦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