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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得章樓撲通跪倒在章公公跟前,顫聲道:“這是從何說起?侄兒冤枉啊。”
說著,章樓辯白道:“侄兒不過一介商賈,莫說侄兒原無此念,就是有,也無成事之力。這人告侄兒心懷不軌,若是針對侄兒也罷了,可侄兒怕就怕,此人是項莊舞劍志在沛公……”
太監少了個物事,從來是多心多想之輩。
聽得這話,章公公嘆了口氣:“咱們叔侄倆,倒是英雄所見略同。那告狀的人,我已命人拿下了。不過,沒了一個,若背後有人指使,只怕還有後來的,萬一告到別人那裡,卻是不好息事寧人了。咱家本想讓你把書收回來,通通銷燬了,但人多口雜,難免走漏風聲。”
章樓道:“且不說書賣出去,銷燬不易,就是能收回來,如此舉動,別人不說叔叔清白無辜,卻要道叔叔居心叵測,是怕了……”
章公公既做到金陵守備太監,自然不是怕事之人,臉色瞬間變了:“咱家想左了。若是照如此做,這位置只怕做不穩了。”
宮裡的太監,於勾心鬥角這項最是敏感,章公公又是從雜役一路爬上來,於這些深有體會。在宮裡,要得主子的信任,就要敢任事,敢做事,高調也罷,低調也罷,關鍵是不能軟弱可欺。
軟弱可欺的奴才,主子怎麼會信任呢,又怎麼敢重用呢?
宮裡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太監,皇城外頭,自宮等著進宮的閹人多了去了。
“所以,這書不能回收,還得大張旗鼓的繼續賣。”章樓恭恭敬敬地道:“叔叔擔心的無非是這書被人檢舉,宮裡不高興,但若是有王室貴族,誇讚這書一番,有宗室作保,自然與叔叔顏面無關,侄兒將這誇讚的話印在書上,還能再掙一筆。事情風平浪靜,皆大歡喜。”
章公公笑了笑:“你這小猴子,主意倒打得巧妙。”
說著又道:“你把那書找來我瞧瞧,若是粗鄙不堪得很,你就是捧出萬兩銀子,也沒宗室敢理你。”
章樓忙告罪出去了,立時捧了本紙張雪白,墨香四溢地書進來。
章公公接過看了看,只見開篇雖寫著長安,但又以太上京稱之。
章公公也是在宮中上過學的人才,知道這是文人避諱的筆法,心中大定。
再一看內容,一寫宮闈後宅之事,二寫朝廷派系鬥爭,將朝中百官,清流庸吏的畫皮是撕得乾乾淨淨,對太監倒是褒貶有之,不似那些庸俗話本,視太監為仇敵,恨不能誅之而後快。
章公公不知,這是因為現代網路寫手,多知道東林黨水太涼的典故,對於不幹正事,嘴炮無敵的清流,全無好感,而太監閹黨之流,既有煤山陪弔的忠心,和鄭和下西洋這樣的能人,反而能平常看之。
看到能把太監當人寫的話本,章公公這心中,不知怎的,竟生出了些許好感。
看到家奴之子,得主子之力捐官,在主子入獄之時,為了能夠繼續做官,居然恩將仇報,以詩詞文章斷章取義,來誣告主子有謀反之心。
章公公感同身受,不禁大罵:“混賬王八蛋,三分像人七分是鬼,見不得人的東西。”
不過,看到某些劇情時,章公公神色忽然古怪起來,他的手指點在書上:“這書你可看過?”
章樓驚魂未定,陪笑道:“看過了。”
“那你可知道,這玉蘭油是什麼?”章公公奇怪無比:“這胭脂做法,確是宮中製法。但是這玉蘭油,美白麵容,潤澤身體,肌膚晶瑩,咱家在宮中多年,怎不曾聽過前朝或是哪個妃子,有此秘方?”
章樓撓了撓頭,小心道:“許是文人虛構,虛虛實實,博人一笑罷了。”
他光看那些朝廷宮闈鬥爭,明爭暗鬥,風雲變化,還不嫌不夠,如何會注意到什麼秘方什麼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