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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再來。」
「求真,謝謝你。」
求真離開病房欲回報館。
她看到門外一對少年男女。
男的約廿多歲,粗眉大眼,女的只得十七八,卻秀麗可人。
男的坐在輪椅中,一條腿打著石膏,赤著右邊肩膊,自頸背至腋下,有一條長長血紅疤痕,打橫一針針黑色線腳,把撕裂的肌肉硬fèng在一起。
求真一看就知道這是一條刀疤,有人用牛肉刀之類的利器狠狠斫了他幾刀。誰,誰這麼狠心,要置他於死地?
一定是仇家。
求真的職業病發了。
她停下腳步,躲在一角,靜靜窺看竊聽。
只聽得那少男說:「走!我不要再見你。」
那少女把住輪椅不放,「哥哥,哥哥——」
原來是兄妹,可是眉梢眼角並無相似。
少女哀告:「你不要再闖禍了,這次揀回一條命,下次不一定幸運。」
這時看護出來責備道:「你怎麼到處亂走?快回病房去,還有,你,探病時間已過。」
那少年猶自向妹妹吼:「從此我同你沒有關係,你不必再來。」
他的輪椅很快被看護推出視線之外。
求真看完熱鬧本來想離開,少女那雙手吸引了她。
那時一雙十指尖尖宛如玉蔥般的手。
求真看看自己的大手,不由得自慚形穢,她的手背全是青筋,指節大,說得好聽些,是典型藝術家手,講的直接點,便是一雙難看的手。
求真坐到女孩身邊。
專業記者的目光如炬,一眼關七,打量少女。
少女穿著帆布鞋,拿著帆布袋,白襯衫,藍色長裙,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也正是時下一般少女打扮。
這一身簡單的衣飾價值亦可由一百元至一萬元不等,照求真的估價,少女穿的是百元那種。
為什麼?因為她兄弟住的是三等病房。
她的直發烏亮潤澤,光可鑑人。
上帝有時候真偏心,要給一個人好處,什麼都給,自頂至踵,毫不保留。
少女便是蒙上帝恩寵的可人兒:面板、五官、體型,無一不美。
求真當然也見過比較不幸的人,靈魂肉體命運,都粗粗糙糙得得過且過。
求真站起來,這次真的要走了,醫院裡一股消毒藥水味道有窒息感。
可是少女叫住她:「這位姐姐——」聲音悅耳溫婉。
奇怪,玉女似的她竟有個殺胚似的兄弟。
「請問衛生間在何處?」
求真這才發覺她的粵語帶著許多滬音,於是不動聲色,「請跟我來。」
求真好奇了,是新移民呢,不知這對小兄妹背後有個什麼樣的故事,值得寫嗎?
很多人已經寫過此類題材,但是換一個角度……
正在思量,少女已要離開,求真連忙叫住她:「小姐,你忘了拿外套。」
「呵,謝謝,謝謝。」
求真連忙打蛇隨棍上,「你也來探病?剛才那個,是你兄弟?」
少女淚盈於睫,點點頭。
兩個女孩子一起走到醫院門口。大門口只停著一輛計程車,求真便說:「讓我送你一程。」
那少女並沒有客套,便坐上同一部計程車。
車子朝山下駛去,約需十五分鐘時間。
求真用滬語問:「剛自上海來?」
少女驚喜地抬起頭,「有一年多了,你呢?」
「我是老香港,家母是上海人,我們五十年代便到此定居,」求真笑,「生活還習慣嗎?」
少女感慨萬千,「不習慣也得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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