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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蕉怔然望向韓子昕走出來的那片林子,看這樣子,何曉楓的墓竟是在這林子裡?!可上一世明明,明明是他和韓子昕親手將何曉楓藏在楓樹壇那棵楓樹下的,他還記得,當時爆炸太過突然,何曉楓一點防備沒有,連遺體都當場煙消雲散——
狄蕉記得很清楚,每年七月十五何曉楓都會閉關一天,民間流傳七月十五鬼門大開,這一天南北八大門派的掌門都會穿過太虛境至仙界南天門聽候調令,若是無異象,也就無需派遣,但天道不會讓他們白跑一趟,自然也會給他們點化開悟。至於能悟到什麼程度,這就全看個人資質了。
因此,何曉楓每年七月十六都會在凌霄城開壇講法,一來是佈道,二來也方便外事堂趁此招攬有能力的新人入閣。
那天是七月十六,天氣也如今日這般,天空蔚藍如洗,萬裡飄著雲絮。何曉楓身著道袍,端坐於楓樹壇上,狄蕉作為執卷弟子跪坐在他身旁。
楓樹壇下,萬人靜坐,神情專注,昂望著祭壇的眼眸中盛滿了對尊者的仰慕和尊敬。何曉楓的聲音徐徐盪開,如銅鐘一般傳向遠處,每一句都敲打在人的心間,令聽聞之人如沐春風般舒適,又有醍醐灌頂之喜悟。
眾人被這聲音引導正漸入佳境,渾身如沐浴在仙山靈谷之中時,這聲音卻突地戛然而止,緊接著一股陰邪之氣炸燃迸開,晴天忽然變黑暗,萬千道友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耳邊已炸開一聲巨響,緊接著是一股鋪天蓋地的血腥氣,這血氣於空中翻騰數息才散開。
視野忽暗,別人或許都沒看清,但狄蕉卻因離得近看到了那註定刻在他記憶深處一生無法平復的一幕。他的師父何曉楓,在感應到不對勁兒的第一時間,駐了聲,他一把拽過狄蕉將他甩下祭壇的同時只來得及飛快結印做出一道屏障擲於萬千道友身前,就被身後爆開的黑霧捲入了炸響之中。
狄蕉的大喊被那道屏障隔絕在另一側,不管這聲音透著焦急關切悲涼還是擔憂通通再也沒有機會傳入何曉楓的耳中,血霧彌撒開那一刻,狄蕉的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何曉楓最後的守護——那道屏障在眼前碎裂,狄蕉不管不顧地衝進血霧中,瘋狂地四下尋找何曉楓的屍體。
整個楓樹壇被炸得稀巴爛,就連那棵不知多少年歲的巨大楓樹也因這爆炸被撩掉了半個樹冠,腳下全是碎石斷磚,狄蕉深一腳淺一腳在這片廢墟間發狂地尋找,期間也不知摔倒了多少次,衣袍劃破也未覺,手指在翻找間被刺破流血也不覺得疼,眼淚早已打濕了前襟,視野迷迷濛蒙。
周圍早已亂作一團,然而狄蕉眼中只剩何曉楓最後望向他那個包含遺憾的眼神,心中只剩何曉楓這三個字。
黑霧漸散,天空漸明,有人大聲喊著狄蕉的名字,他卻充耳不聞,依舊固執地跪在那片廢墟中空手刨著那些殘礫,血珠順著食指滴滴答答地流下來,他就像感覺不到疼,麻木而機械地重複著這個動作,就好似這樣堅持一下,執拗一下,下一刻就能撥開廢墟見到何曉楓,就能把他的師父挖出來,就能讓一切回到爆炸之前。
狄蕉知道有人走到了他身後,但他沒有回頭,而下一刻後頸被狠狠一擊,眼前一黑,他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枕在韓子昕的膝上,眼眸裡倒映著韓子昕充滿擔憂的一張臉。他愣愣看著他,直到韓子昕屈指為他揩掉頰邊的淚水,他才意識到自己又哭了。
「韓師兄。」狄蕉輕輕喚了一聲。
韓子昕抬手將一根被燒出了好幾個洞的髮帶塞進他手裡,道:「只找到了師父的這一樣遺物。」
狄蕉顫手接過那髮帶,頃刻又淚如泉湧,只是這次他漸漸哭出了聲,最後捧著那髮帶伏地嚎啕不起。不知過了多久,狄蕉被韓子昕拉了起來,他的韓師兄那時指著楓樹下的一個坑說,「不要哭了,讓師尊入土為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