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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傑繼續煽風點火:想一想吧,有一大群江南佳麗將聆聽青年才俊的高談闊論,還有誰比你更合適去開啟她們的智慧之門呢?
工欲善說:不是我不肯去,是你文不對題。你叫我講什麼,我又不會唱戲。畫扇是畫扇,舞扇是舞扇,兩個概念,扯不到一塊兒。
鄭傑終於拱起手來求他了:善子你就幫我一忙吧,我在小王面前拍過胸脯的。
工欲善經不起人求,只好接受鄭傑這個公私兩便的好意,嘴裡還是不饒人的:我去是去,也就好比出書前整理整理我自己的思想,聊勝於無,你不要指望我講出什麼彩兒來!
二
聞鶯館是個茶樓,就建在柳浪聞鶯,去工欲善的扇莊,也不過舉步之勞。學員們三三兩兩茶座小憩,各人桌上,一人一杯茶,咔咔咔咔,一片嗑瓜子聲響起,工欲善進門,見竟然是這樣一把散兵遊勇,眼睛都直了。
小王倒是不接翎子,笑嘻嘻地低聲說:工老師你來了,我們剛剛到萬松嶺跑了一趟,梁山伯祝英臺讀書的地方。十八相送,腳骨跑斷,吃力煞了。你講得好壞我們反正也聽不出來的,你隨便講好了。
她朝他打了個飛眼,兩個耳環晃個不停,一副梨園氣。
工欲善想:她還真當我是來相親的。他把備課筆記和當教材用的扇子放到桌上,眼晃幾下,沒怎麼看座下美人,頭先歪向聞鶯館外。湖光山色讓他定了定神,迎風輕拂的初春柳條卻又把心吹浮了。調整了片刻,見嗑瓜子聲小些了,工欲善吐了口氣,說:自我介紹,我姓工,叫工欲善——
突有一燕驚鳴,打斷工欲善:哈哈,姓公,還有姓公的人!立刻群鶯亂啼:怎麼沒有,鞏不是姓的鞏!……是公,人民公社的公!
什麼人民公社,不就是老公的公嗎,阿木林!……你才阿木林,是龔,上面一個龍,下面一個共,老師,老師你姓龔是不是?
滿座嬌娃一下子頓住看著工欲善,等他回答,倒讓工欲善目瞪口呆。他不是不能回答,是不知道該不該這樣回答。他平時吞吞吐吐半掖半藏慣了,一下子不習慣這樣的白描直抒。正躊躇著,就聽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說:老師姓工,百分之百,工人階級的工,誰敢和我打賭?
工欲善一愣,倒不是因為猜出了,是她的腔調。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咬文嚼字,嗓音低沉。他抬起頭來找那個聲音,見一隻手臂擋住臉,架在最後一排屏風旁的茶桌上,手指呈剪刀狀,夾著一張紙鈔,揮動了一下,啪的一聲,摔在桌上,露出半身。顯然那是一個標新立異的女子,縮回去的手抵著下巴,前傾坐著,牛仔領子豎起,一頭垂髮,簇擁著面頰,又加戴一副墨鏡,臉就越發小了。
她不可一世地說:不敢和我打賭吧。老師肯定姓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老師的名字就是這樣來的。
姑娘們這才開始七嘴八舌:什麼什麼,什麼工欲善,利器什麼?
又一個女孩子開口,她就坐在墨鏡姑娘旁邊,說:不要吵不要吵,讓垂髫說。老師,她叫垂髫,就是頭髮掛下來,不過她演梁山伯,頭髮其實是束上去的。我叫銀心,不是銀子的心啊,就是祝英臺的丫頭。我們是從嵊州來的。
大家就笑起來了,有人說:梁山伯來祝英臺,前世因緣分不開。到底是祝英臺的丫頭,讓梁山伯說,先自報山門一大堆。
那個銀心看上去很依附垂髫,肘推著女伴,催她快說。垂髫也不推讓,放下手,仰身到椅背上,下巴抬得高高,眉眼般揚起,二郎腿一架,一隻手叉在腰上,一招一式就拿出來了,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孔子說的嘛,那個《論語》裡說的嘛,就是對他的學生子貢說的嘛。就是想要把事情做好,先得把做事情的工具收拾好嘛。老師的意思就是說,我們要把戲演好,就要把演戲的道具先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