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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明白了明白了,你什麼也甭說了,黨不會虧待你的。&rdo;麻叔在院子裡大聲喊,&ldo;羅漢,給你個美差,跟杜大爺遛牛去,給你記整勞力的工分。&rdo;
麻嬸將牛蛋子下到油鍋裡。鍋子裡吱吱啦啦地響著,臊氣和香氣直衝房頂。
&ldo;羅漢,你聽到了沒有?&rdo;麻叔在院子裡大叫。
麻嬸悄悄地說:&ldo;去吧,我給你留出一碗,天黑了我就去叫你。&rdo;
我起身到了院子裡,看到紅日已經西沉。
杜大爺將牛們交給我,轉身就走。我追著他的背影喊:&ldo;大爺,您快點,我也沒吃飯!&rdo;杜大爺連頭也不回。
我看看三頭倒了血黴的牛。它們也看著我。它們水汪汪的眼睛裡流露出深刻的悲哀。它們這一輩子再也不用往母牛背上跨了。雙脊還算好,留下了一群後代;兩個魯西就算斷子絕孫了。我看到它們的眼睛裡除了悲哀之外,還有一種閃閃發光的感情。我猜想那是對人類的仇恨。我有點害怕。我牽著它們往前走時,它們完全可能在後邊給我一下子,儘管它們身負重傷,但要把我頂個半死不活還是很容易的。
於是我對它們說:&ldo;夥計,今日這事,你們可不能怨我,我們是老朋友了,去年冬天,冰天雪地,滴水成冰,我們在東北窪裡同患過難。如果我有權,絕對不會閹你們……&rdo;在我的表白聲中,我看到牛們的眼裡流露出了對我的理解。它們淚水盈眶,大聲地抽泣著。我摸摸它們的腦門兒,確實感到非常同情它們。我說:&ldo;魯西,雙脊,為了你們的小命,咱們還是走走吧。&rdo;我聽到魯西說:&ldo;蛋子都給人騸了去,活著還有什麼意思?&rdo;我說:&ldo;夥計們,千萬別這樣想,俗話說得好,&l;好死不如賴活著&r;,咱們還是走吧……&rdo;我拉著牛們,沿著麻叔家的衚衕,往河沿那邊走去。
我們一行遛到河邊時,太陽已經落山,西天上殘留著一抹紅雲,讓我想起雙脊後腿上那些血。河堤上生長著很多黑壓壓的槐樹,正是槐花怒放的季節,香氣撲鼻,燻得我頭暈。槐花原有兩種,一種雪白,一種粉紅,但它們現在都被晚霞映成了血紅。
我牽著牛們在晚霞裡漫步,在槐花的問香裡頭暈。但我的心情很不愉快。牛比我更不愉快。我時刻掛念著麻嬸鍋裡的牛蛋子。那玩藝兒儘管臊一點,但畢竟是肉。
而我還是在五年前姐姐出嫁時偷吃了一碗肥豬肉。我不愉快因為吃不到牛蛋子,牛不愉快恰恰是因為丟了牛蛋子。我們有那麼點同病相憐的意思。
暮色已經十分地蒼茫了,杜大爺還不見蹤影。我跟這個老傢伙共同放牛半年多,對他的惡劣品質十分了解。他經常把田鼠洞裡的糧食挖出來,裝進自己的口袋,他還說要把他的小女兒嫁給我做媳婦,騙得我像只走狗一樣聽他招呼。他家緊靠著河堤那塊菜園子裡,灑滿了我的汗水。那園子裡長著九畦韭菜,每一茬都能賣幾十元錢。春天第一茬賣得還要多。想著杜大爺家的菜園子,我就到了杜大爺家的菜園子。
園子邊上長著一圈生氣蓬勃的泡桐樹,據說是從焦裕祿當書記的那個蘭考縣引進的優良品種。那九畦韭菜已有半尺高,馬上就該開鐮上市了。我一眼就看到杜大爺正彎著腰往韭菜畦裡淋大糞湯子,人糞尿是公共財產,歸生產隊所有,但杜大爺明目張膽地將大糞湯子往自留園裡淋。他依仗什麼?依仗著他大女婿是公社食堂裡的炊事員。他大女婿瘦得像一隻螳螂。據說前幾任炊事員剛到公社食堂時都很瘦,但不到一年,身體就像用氣吹起來一樣,胖得走了形。公社書記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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