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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到和早日回來。我差不多已經知道了這個村子裡許許多多的講究,比如手的中指不能指天,指天要死孃舅。在大路上不能尿尿,尿尿會生下的孩子沒屁眼。夜裡出門要不停唾唾沫,鬼什麼都不怕,就怕人唾沫。稀稠的飯吃過了都要舔碗,能吃的東西沒吃進肚裡都是浪費。去拜壽就拿糧食,這叫補糧,吃的糧多就是壽長,拿一斗也可拿一升也可,但要說給你補一石呀給咱活萬年。牙壞了或剃了頭,掉下的牙和剃下的頭髮一定要扔到高處去。生病了熬藥去借藥罐,被借的人家要把藥罐放在窯前路口,借的人家用完了要還回去,藥罐也只能放到被借的人家窯前路口。養著的豬長著長著如果發現尾巴稍稍扁平了,就要用刀剁掉尾巴梢,扁平尾巴會招狼的。窯前的院子或礆畔上千萬不能栽木樁,有木樁就預示了這戶人家將不會再有女人。
是如此多的講究,才維持了一村人生活在這裡嗎,可現在,是什麼年代了,他們還都這樣,我只覺得荒唐和可笑。我是被拐賣來的,這本身就是違法犯罪,黑亮爹還把我的高跟鞋吊在井裡,我就能不再反抗、逃跑,安安然然地給黑亮當媳婦,老死在這一個只有破破爛爛的土窯洞和一些只長著消化器官和性器官的光棍們的村裡?
黑亮是第一回扇了我耳光,警告著我別汙衊他們。這個耳光非常響亮,我的嘴角出了血,同時肚子就刀絞一般地疼,在炕上打滾,兩天不吃不喝。黑亮就害怕了,又手足無措,給我賠話。其實,我肚子疼是我的例假來了,我每次來例假前都是肚子疼,疼得黑天昏地,但我並不把這些告訴他。他見我兩天不吃不喝以為我吃不下他們的蕎麵和土豆,就去了鎮上給我買了麥面蒸的白饃,而從此後,每隔六七天就買一次,一次一包,保障著我一天能吃到兩個。白蒸饃是放在一個柳條編織的小圓籠裡,用繩子掛在窯裡,為了防止老鼠,還在繩子中間系一個木盤,即便老鼠能爬到木盤上卻無法翻過木盤到籠裡去。他每次買來了白蒸饃,就給我說他家的事,說村裡的事:你在這裡住久了,就看我順眼了,也會捨不得這裡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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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亮說,他是八年前就沒有了孃的,他的娘活著的時候是村裡最漂亮的女人,而且性情溫順。他三歲那年,娘帶著去東溝岔暖泉洗澡,碰上了從縣上旅遊局去考察暖泉的一個人,見到他娘了,說了一句話:好女人一是長得乾淨,二是性情安靜。他孃的好名聲就自此傳開,成了方圓十幾裡內的人樣子。他娘之所以漂亮,是他娘每天在“天地君親師”的牌位前點香,供上土豆,還把挖來的一棵完整的極花也放上。他娘敬了極花,他娘漂亮,他娘說:我將來的兒媳婦也要漂亮!他娘這話是說準了,自從我來了黑家,村裡好多人家都開始在鏡框裡裝了極花供在中堂。但他們只供極花,而不知道他娘對未來的兒媳婦是用了多大的心思,她做了布鞋,又攢了十斤棉花,打成了包就一直架在窯門腦上。現在炕上的新被褥裡邊就是那十斤棉花。
別人以為他娘漂亮了在家裡什麼活都不幹,不是的,他孃的茶飯好,針線好,地裡活也好,而且神奇的是她挖極花,她挖極花從沒空手過,似乎她到了崖頭壑畔,極花也就在崖頭壑畔等著。
有一天吃飯,家裡人都坐了桌,他爹說:黑亮,你將來找媳婦,就找你娘這樣的。他說:那恐怕難了!
但這話說過三個月,他娘就歿了。他娘去挖極花,在南梢子樑上挖到了一棵極花,天空上正飛過一架飛機,回去的立春帶著才弄來的媳婦訾米,訾米說:飛機!飛機!我以前就坐過飛機!他娘也往天上看,腳下一滑滾了梁,迷昏了三天死了。
他娘一死,家裡沒了女人,這個家才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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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亮說,看到那個鏡框嗎,鏡框裡的那棵乾花就是極花。類似於青海的冬蟲夏草,也就是一種蟲子,長得和青蟲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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