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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動,像當中藏住了一個不安分的獸。那獸在撕咬她,讓她痛不可當。不知什麼時候,月亮出來了,惜春心裡冰涼刺痛,本不想看,卻又忍不住呆呆看了一會。月卻不是明月,藏在烏雲裡,一線兒明,一大片暗,影影綽綽的,月色像摔裂了古器了無意趣,只是哀沉。
低頭回眸,不待入畫催,惜春轉身就朝車裡那裡走去。收在懷裡的那兩張紙,到回府拿出的時候,已經滿有餘溫。入畫去睡了,惜春靠在床上捻著那兩萬兩的銀票,心裡一陣緊,一陣松,似琵琶亂了弦不成個調子——那是老太太的私蓄,給了她一些。據老太太說,她父親,原先也留了一份銀子給她,預備給她做嫁妝。只是那銀子多半是沒有了。惜春想起那隻空了的信封,也許這就是那個遺失的秘密,然而就是知道也無用。沒有明顯的遺囑,賈珍是不可能把銀子給她的。依現在的景況,就是有也拿不到了,錢多半已揮霍完,就是還剩些,也拿出去給賈珍消災解難了。
回到東府,惜春睡不著,心裡的麻木冷淡,不可言明。糾纏她日久的問題又再顯現,她總是失眠。鎮日間參禪讀經又怎樣呢,所有佛經的教義,拓深她的精神核心,再往其間充滿水,使她能夠安定沉靜。禪思則像溫柔的植物,日漸鋪展了她的心靈,似綠蔭迅疾地擴張,助她躲避烈日狂風的侵襲,捱過無窮的寂寞苦痛。然而那又怎麼樣呢?這些好處不能轉嫁到別人身上。她悟了,不表示別人也悟了,她可以不介意賈珍對她的種種不公,不介意他們用了她的銀子,透支了她的將來——那些都不緊要,命裡有時終需有,她看得開;但是對賈母呢,也能這樣輕易釋懷麼?一個老人,寬愛仁慈的老人,或許是她在這塵世間唯一剩下的溫暖和信賴,此刻就要脫手而去了,也要她視若罔聞麼?
若奉勸自己放下,看破即是逃避現實,自我麻木,然而不放不破又如何?眼睜睜看見生命長藤已經滑落懸崖,即使她肯伸手去抓住,願意一命換一命,終會有一個神秘的力量要她安生,告訴她,生老病死是恆久天意,朝花夕落,生命像四季回輪不可逆轉。
她只看著天邊。先前那輪月,到底從雲底走出來了,雲底透出一絲光亮。那光像老祖宗眼底的亮光,懨弱的,強自支援,然而不久就要熄滅了。天光黯淡,這是必定的。
是的,她知道。終於,她睏倦地睡去,在夢裡全身的水分都積聚到眼眶裡,決堤而出。她終究能夠放鬆一哭。
這應該是個不好的預兆,無論是她夜間在夢裡的宣洩,還是白日賈母的臨危。老太太的身體終於衰落到不堪的階段,那幾天清冷已久的大屋倒是熱鬧了,殷勤探病的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燈會一樣川流不息。頹喪已久的賈府眾人許久沒有如此振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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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38:15 PM《惜春紀》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這日惜春來得晚了,走到賈母處發現門口有些爭鬧,鴛鴦看見她似鬆了一口氣似地,遠遠招手。惜春只得走過去,鴛鴦笑說:“姑娘快來替我陪陪大奶奶……”
惜春聽說邢夫人在,當下不敢怠慢,忙走上前去替鴛鴦解圍,一手攙了邢夫人至廂房裡坐下,才半真半假的嗔鴛鴦:“你這是怎麼回事,把大娘氣得這樣!”鴛鴦何等聰明,自然滿臉賠笑,親手捧來茶水。
邢夫人本為上次王保善家的事,對惜春有點芥蒂,今天見惜春倒肯為了她得罪鴛鴦,的確有點意外驚喜,又想到惜春最近長陪老太太身邊,不由得給她幾分臉色。當下撇了鴛鴦,一心一意對惜春絮絮訴苦——“這是個什麼道理,她來就奴顏媚骨的迎著,臉貼到地上任她踩,我來就百般刁難。”
惜春一聽即明她是說王夫人。兩個都是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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