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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臉色突然一變,扭頭去看容祈。
容祈修長如鴉羽的眉眼瞬間壓低,就像烏雲遮天蔽日時,迫著屋頂給人帶來的窒息,他目光凝重,幾乎瞬間把目光朝東看去。
亭臺樓閣,玉石欄杆,第次而上,層層宮闈被華麗富貴所掩蓋,奢華艷麗到幾乎能迷了人的眼。
這裡住著大燕至高無上的人,是八千萬大燕人把人送到這個位置上,可現在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卻為了一己私慾,罔顧人命,甚至可以不惜一錯再錯。
夏日清晨的風帶來一絲溫熱的潮意,自花團錦簇的院中穿堂而過,微風無意亂人心,卻搖晃著他半斂下的睫毛,讓他在風中沉默。
容宓自小就和容祈一起長大,對他是再也瞭解不過,見他如此不由坐直了身子,柳眉微揚,但謹慎地沒有問出口,轉而對著牛嬤嬤柔聲說道:「現在牛嬤嬤了,阿姍大概是出宮了,和我們走岔了。」
這話說得奇怪,但牛嬤嬤也不是尋常人,聞言只是附和著:「趕巧是一場誤會,有驚無險,既是如此,老奴便先行帶人走了。」
容宓笑著點頭目送她離開。
「怎麼了!」等人一走,她的聲音瞬間陰沉下來。
冬青咬了咬牙,小聲說道:「昨夜寅時大雨剛停時,有人敲響容家大門。」
—— ——
寅時的天雖然雨停,但依舊黑得嚇人,烏雲重疊,壓的人心神不定。
容家大門只被人叩響了三聲便悄然消失,守門小童一夜未睡,不耐煩地開了小門去罵人,卻不料門口空無一人,正打算離開時,只看到腳下是一件帶血的衣物。
容家瞬間震動,燈火以此響起,最後那件帶血的衣物出現在容祈的案桌前。
帶血衣物是一件女人的衣裙,容祈一眼就看出這衣服和寧汝姍入宮時穿的衣物款式。
衣物中附帶著還有一張字條,上面自己潦草狂放,只有兩個字——三思。
容祈和曹忠共事四年怎麼會不認識他的字。
這是一封針對容祈的威脅信。
更甚至在卯時未到時,宮中傳訊,今日早朝延至巳時三刻開朝。
這一串的動作,毫無遮掩,直截了當地警告容祈對於今日早朝所奏之事可要三思而行。
「是什麼事情?」容宓皺眉問著,還不等容祈回答便很快想了起來,揚了揚眉,「水家的事?」
容祈摺子早已被捏皺,目光黝黑如烏雲交匯時擠壓形成的那條黑線,風雲攪弄,黑雲翻墨。
「所以你才一大早就入宮。」容宓起身嘆氣,「是了,不然你一個外男如何入內宮,想來你也是早有準備,只是心裡依舊不甘心這才入宮看看。」
她緩步走到容祈面前,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搭在他緊握的手背上,慢慢抽出那本已經不堪重負的摺子。
樞密院同知特有的摺子,封面黑底紅邊,金絲繪字。
這是朝廷對大燕八位同知的殊榮,至此一份,代表至高無上的榮耀,可現在卻成了一把刀。
一把懸在容祈頭頂的刀。
落與不落的繩子卻又牽在容祈自己手中。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示斤,這是你五歲那年,韓相為你取的字,斤為鑿破,示為祖先神明。示斤意味『求祖先神為自己鑿破困境』,但韓相與你說,靠神不如靠己,人若自救,神明可破,這個字是期盼也是警醒。」
容祈睫毛微微顫動著,就像顫動的薄翼,在風中輕輕一點,又艱難而去。
潮濕的風吹的他衣袂翻飛,被高高豎起的玉冠牢牢固定著髮絲,就像一根針自上而下貫穿著他的軀體,讓他在寂靜的院中沉默,宛若無法動彈的石雕。
「這是你今日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