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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焉向來是個自知的人,但如今令支都城的情況太過危險。三千旋刀鐵騎的歸屬,三處叛亂對百姓的危害,天演閣下諸國劍客的性命,還有與他一起長大、出生入死的兄弟屈雲……這所有的事令他煦煦不能釋懷,他一心求靜,絕食將自己關於房內,因為他怕一出屋門,自己就再也不能相信自己的策略,如今這個少年的境遇絕不比在扶搖臺下為自己拼命的屈雲強多少。他的計策也只能在為人的方面一盡心力,前途究竟如何,尚在未知之天,他雖然靜靜地坐著,但心裡卻時時刻刻在刀芒上掙扎,沉淪,而那滿城的歡呼,尤令他暗暗驚心……
門外,每隔一時半刻,就有探子快馬回來奏報,所報的事,或是神武門天演閣的劍決,或是邊界上的刀兵殺戮,但所有的事都被慕容焉拒之於屋門之外,一直立在門外的紫柯幾乎能看到他的心力交瘁。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經很暗了,月已高升,這時的左賢王段匹磾已經回府,他們都來看過慕容焉,但看他房門緊閉,就沒敢去打擾,他們雖然有關於屈雲的訊息,但之前他們已許諾令他們坐立不安。
屋內的慕容焉靜靜地坐著,他紛亂的心不知為何,突然間恍然一動,接著竟然倏而靜了下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如此,或許這就叫物極必返吧。這種清醒舒適的靜謐頓時掃空了他所有的障礙,他不敢去感受它,生怕它會突然從身邊滑過,但當他這種怕的念頭起來時,不覺醒了過來。其實這不能叫作『醒』,因為他是從極端的『醒』中過來的。這時,他閉著眼睛,一顆上善之心靜謐得想一泓秋水,一枚碧鑒。他開始思索自己為何之前會那麼紛亂,最後終於嘆了口氣,他知道那是因為自己的心。在這恍然一覺中,這個少年第一次體會到了當年凌重九的話:「心為萬法之宗,世間最上上之法,無不出乎一心。有道是立得一分性,保得一分命,你雖有頑疾在身,但只要使此心常住性地,病不為病,法不為法,劍不為劍,輕棄病劍如埃塵,自然可以做到融通境地!」
少年突然覺悟了……
天下的事最簡單不過如此,最深奧也不過如此。在人只要以無心之心,駐於有無之間,無明之末,又何必時刻以心而待呢,我紛亂是如此,我不紛亂是如此,那麼我為何要自取其煩呢。這點體悟讓他精神一振,心懷不禁豁然開朗。他笑了笑,本要下榻行走,當他睜開眼的一剎那,他神情猛然一震,但瞬即又恢復了平常心。他驚的是他的眼睛突然看見了屋內的擺設,一張軟榻,一張淨案,一把暖椅,一個茶壺,一扇緊閉的房門……少年齋中夜坐,次時天月明淨,透窗而過,朗無纖翳,正如他突然淨明的心。但他並沒有驚喜得大叫起來,因為他的心在那一覺後已經得到了淨化,他現在能到寵辱不驚的境界了。
他的腦海中突然現出了凌重九前輩的身影,當日他曾告訴自己,自己會有很長的時間眼不能視,那時凌重九似乎已經知道自己能夠復明,慕容焉突然恍然大悟。自己的雙眼乃是幫了天大的忙。幫自己治心,天下還有什麼比讓一個人瞎了更能煉心的呢。一個人能在眼睛看不見的時候,泰然自若,更何況是在能看見時呢。當日凌前輩曾說他就是治心煉己不深,以至於修為難臻最上一乘,前輩亦不希望自己重踏其覆轍,不正是因為如此麼。
慕容焉一旦豁然貫通,再回首當年凌重九對自己的諄諄教誨,其深刻良苦的用心,不禁令他潸然淚下。恍然間,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五十里秀,又回到了松居,回到了與他相處的日子……
良久,他不禁面東而拜,扣謝凌前輩的大恩。如今想起來自己裡開五十里秀已有很久了,自己也該回到故國祭拜祭拜他了。一念及此,他突然有了東歸之意,他已打定主意,段國令支之事一了,便即歸國,但他實在不知這事何時能了,但他只淡笑了一笑,因為他已經完全不再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