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棠梨(第2/9 頁)
捂著臉,開始說些自己都不明白的糊塗話。
“二哥,我同你講,昨兒個,纓兒夢見皎皎了。夢見她變得好大好大,大到我可以緊緊抱住她,……二哥,你說,皎皎離了洞穴,被我帶去鄴城,會因為不適應,而突然死掉嗎?”
曹丕回答不出,只說道:
“傻丫頭,她只是一隻兔子而已。”
……
天氣一天天變冷,轉眼便到了十月。
曹操賜予的裘襖雖看著華麗,穿在身上卻並不十分保暖。好在臨行前,叔母考慮周全,多為我準備了幾身寒衣,都在匣子裡放著。加之馬車窗門關得嚴實,所以並未受涼。
我怕極了流感,更怕極了冬天。
那日,大軍抵達鄴城時,已近日暮時分。
我推開側窗,撩起帷裳,伸出長頸探望。
天空飄雪如絮,雖說是小雪節氣,四處枯黃一片,草木盡皆搖落,天氣倒也只是微寒。顛簸結束後的喜悅,反倒令人覺著這北風,無比涼快。
遠遠望去,鄴城城牆高壘,直聳雲端,暮色暗沉,依稀可見牆上高掛“廣德門”三字木匾。門樓兵士守備森嚴,見大軍至,怡然開門相迎。
“廣德門”又非“玄武門”,我自然無法推測此處是城南還是城北,可右側天邊懸掛的雲霞令我驟然生疑:
西行至鄴,理應從東門入城,曹軍緣何繞道來此北門呢?
正狐疑間,遙遙聽見一陣清脆的馬鈴聲,隨之便是策馬奔騰聲,還有一個少年爽朗的長笑聲,若遠若近,悠悠揚揚,恰似編鐘低鳴,更勝天籟。
“哈哈哈——”
“駕——”
我被這豪邁的笑音吸引了,好奇地轉頭望去。
只見東南方向,沙塵滾滾,楸葉林間,遙遙飛馳出一匹白色駿馬,馬上少年,翩翩白衣,一騎絕塵,將數名隨騎遠遠甩在身後。
恰似出林驚鴻,又如騰躍游龍。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
這句話同那匹白馬一起,蹦入我腦海中——
太熟悉了,太熟悉了……太熟悉的一句詩了……
此情此景,似在夢中見過。
笑聲愈來愈響,我的心愈跳愈快,眼看那少年從夢中走出,愈來愈近,身影愈發清晰,我全身打戰,緊揪帷裳,忽而一鬆手,陡然坐下,掩下帷裳,兩眼發燙。
“精移神駭,忽焉思散”,大約就是現在這般感覺罷。
愛上一個古人,是什麼感覺呢?
讀君詩集冊,思君似斷腸。
有那樣一個遙遠的詩人,他懷著善良而溫熱的心腸,在悽風苦雨中與世長訣。千百年後,他的詩賦連同他這個人,還在給後世文人築起一座座遮風擋雨的宮殿,還在歷史的天空熠熠生輝,將光亮灑向人間。
思念他時,是商風入帷、侵懷徹骨的寒意;是哽咽無言、猶墜深海的窒息之感;是你恨不能穿越千年時光,去給他一個溫暖擁抱的剜心之痛!
你本以為,你們處在不同時空,他就是你觸控不及的朗月星璨,他就只是一堆冰冷且不知所蹤的白骨。
可如今,他就縱馬揚鞭,朝你的方向奔來。
曹植來了嗎?
曹植真的來了。
你怎麼確定是他?
我的心確定是他。
那一天,飛雪玉花,漳水河邊,初見白馬遊俠曹子建。
世人謂我戀鄴城,其實只戀鄴城某。
我笑了笑,頗有自嘲之意。於是斂色正衣,開始從帷縫中窺望。
“籲——”
少年引轡收韁,在大軍前停下,矯捷若猴猿,一躍下馬。同刻,曹操亦扶轅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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