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第1/2 頁)
鄭千業正剝栗子的手一頓,破例大方了一會,賞了他一顆。
鄭雲戟:「——喲!天上下紅雨了?老爹今天怎麼捨得?」
鄭千業數了數懷裡僅剩的最後幾顆栗子,說:「今晚最後一戰,吃這最後一頓,明天咱就班師回朝。」他的餘下所有的板栗放在兒子手心裡,說:「給我小外孫送去,讓他今晚睡個好覺。」
鄭雲戟:「怎麼?您今晚不打算帶他去開開眼?」
鄭千業嘆了口氣:「此戰兇險啊……」
李弗襄不僅是他的外孫,還是皇帝寶貝兒子,畢竟有一層皇子的身份,容不得半點閃失。
鄭千業思量了幾天,最終決定,讓他留守營地。
狐胡今夜必敗。
鄭千業點了軍中最精銳的騎兵,夜色一沉,便如獵豹一般,兵分幾路,隱進了大漠中。
薊維的部下留守營地,兒郎們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其實都不大自在。
哪個奔赴戰場都不是一腔熱血?
誰又真的願意躲在後方當縮頭烏龜呢?
——似乎只有李弗襄是真的願意。
薊維提著酒去安撫部下的幾個頹喪的兵,走在院裡時,轉頭一看,李弗襄的帳子裡已經滅了燭火。
他隨身帶的錦衣衛在附近溜達,薊維和他們打了個招呼:「殿下歇息了?」
得到肯定的答覆,薊維便沒有再去打擾,繞去了另一個帳子。
—「他倒是真能睡得著啊。」
—「他咋睡不著,明天大獲全勝的訊息傳回來,咱就能風風光光班師回朝了,那話怎麼說的,一人得道雞犬昇天,他五殿下也算是身傍戰功的人了呢!」
—「你也未免太刻薄,我瞧那位五殿下挺好的,和京城那些富養的紈絝大不相同,至少能吃的了苦,嘴上也不曾抱怨什麼。」
—「倒也對,不過他也太能睡了些……我每次見他幾乎不是躺著就是睡著。」
—「大概還是年紀小吧,身體據說也不好。」
薊維拿酒壺,給了這幾個小子一人一個腦瓢:「快收收吧,叭叭的就你們長嘴了,成天眼頂頭上,真佛擱在眼前都認不得。」
倒春寒的夜裡,大家見了酒,就像見了命根子,在火上溫了,一人分了一碗,喝著酒,啃著餅。
正熱鬧間,不知誰喊了一句:「哎——快看外面落雪了!」
陽春三月,西境邊關竟然落下了一場鵝毛大雪。
高悅行今夜睡下的早,又做了一個夢。
夢中,又見上一世的自己。
有些反常。
高悅行早已與上一世的自己割離,此時再回首,只覺得處處陌生,恍若隔世。
早已嫁為人婦的高悅行,那時已是炙手可熱的襄王妃。一身錦花緞,耳畔東珠瑩光流轉,她和京中的幾位貴夫人,包下了茶樓,消遣聽人說書。
說書人今天講的是一段——「飛鴻踏雪不留痕,少年將軍揚功名。」
說書人驚堂木一拍,底下人相視一笑。
這段書的主人公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李弗襄十六歲那年,揚名立萬的一戰。他隨軍退守營地,本該是最安全的所在,意料之外,反倒遭遇了最慘烈的埋伏,幾乎全軍覆沒。
李弗襄帶出了三千騎兵,苟且逃生。但他也僅憑藉著這三千騎兵,不退反進,西入大漠,回馬槍直指狐胡的王帳,斬殺主帥、國王,俘虜王室、大臣一百三十七人。一根繩拴螞蚱似的,全部押回了京城。
那是天大的榮耀。
但世人不知道的是,那一戰,李弗襄在大漠裡輾轉了半年之久。
高悅行也不知道,那一戰,究竟有難,有多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