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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遙。」
……
餘效文被攆出來,剛回自己車上安生吃一頓飯,侍人在外叫道,「殿下請先生過去。」認命地刨完飯,拾掇醫藥箱子去穆遙車上。
回西州路途遙遠,北穆王車駕是匠人出了圖樣特製的, 尤其闊大舒適也罷了,還十分講究地分作兩進。外頭一進侍人出入,安置食水茶湯藥爐等物, 裡頭一進以獸皮錦褥鋪作一個極柔軟的地榻, 為圖保暖, 四面車壁都用極厚的皮毛封填——人在其中,除了行進間微有搖晃,與居家無異。
餘效文進去的時候, 男人正陷在錦褥之中,雙目緊閉,一張臉燒作火紅,大張著口,鼻翼奮力翕動,無比艱難又無比努力地喘著氣。「齊相——」
「以後不要這麼叫他。」穆遙正浸冷巾子,聞言打斷,「他活著已是不易,負不起這麼重的擔子。」
餘效文一滯,改口道,「小齊公子怎麼樣?」
「不怎麼喊冷了,先生診一診。」穆遙把冷巾子按在男人額上,小心翼翼移出一隻手,遞給餘效文。
男人被涼巾子激得一個哆嗦,卻連眼皮掀一下的氣力也拿不出,任由穆遙拖出手,指尖微顫,彷彿是一個掙扎的動作。
餘效文診一時,仍舊把那隻手塞回被中,「熱度不會再往上了,只要能退了燒,便能好轉。」又問,「小齊公子情緒怎麼樣?」
穆遙搖頭不語,「不像早前一樣胡鬧了,卻也說不上好。」
「既如此,二個時辰餵一回藥,湯藥若能退熱,便不艾炙施針了——小齊公子應不樂意見到我等外人。」
穆遙點頭,「煎藥來。」
餘效文出去,很快藥童送湯藥來。
男人燒得厲害,輾轉半日勉強睡沉,穆遙便不叫他,直接以口渡藥同他灌下去。男人身不由主把苦而澀的藥汁吞入腹中。他稍稍清醒一點,只覺如同置身烈焰地獄,便四肢揮舞,沉默而又堅決地不住反抗。
穆遙壓著他,俯身餵他吃下最後一口湯藥,合身入被,將他枯瘦的身體擁入懷中,瞬間只覺烈焰入懷,如同擁著一隻炭爐。男人又掙扎一時,終於乏力,張口貼著穆遙,咻咻喘氣。穆遙抬手捋開男人枯澀的發,露出一小片雪白的前額,柔和地親吻。
男人漸漸安靜下來,搭在穆遙肩上昏睡過去。
等他再一次尋回意識之時,發現自己置身讓人無比安心的濃重的黑暗之中。身體陷柔軟而溫暖的皮毛裡,他本能地將自己裹得更緊,終於發現這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人。
「穆——」男人張一張口,又閉上——不配,他不配。男人更深地縮排皮毛裡,如一隻將死的獸,為自己掘好了埋體的墳墓。
他就這樣既絕望又平靜地蜷縮在黑暗裡。許久之後,終於聽到穆遙的聲音漸行漸近——
「我出來太久,要回去了——配出解藥再來稟我。」
「是。」熟悉的男人的聲音——他應是認識他,卻記不起名字,也不想記起。
穆遙道,「你記著,不論什麼藥材,只管用,不論多大代價,務必保住這些人的性命。」
「是。」那男人應了,又道,「枯榮是皇室處置宮人的秘藥。秦沈那廝用來要挾戲班子裡的人,根本就沒打算讓那些人活命,事成之後那些人悄無聲息地死了,他做的事便神不知鬼不覺——穆王為這些人治病已是仁至義盡,實在無需自責。」
「胡劍雄,再許多廢話,你這個統領便不必做了!」穆遙發作一時,又道,「既是宮裡的藥,宮裡說不定有法子,去太醫署問。」
「是。」
「等一下——」穆遙道,「既是宮裡的藥,秦沈從什麼地方弄到手的?」她忽一時搖頭,「只怕趙夫人並不是秦沈唯一的獵物,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