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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瞬時伸手不見五指。濃重的黑暗裡,男人沉重地吐一口氣,他彷彿終於尋到一處安全的地方,漸漸鼻息平穩。穆遙沉默地坐在一旁,等男人細微的鼻音變作不間斷的哽咽時,將他半邊身子抱起來,枕在自己膝上,用毯子裹嚴實。
車行一時,韓廷在外道,「郡主,崔滬來了。」
穆遙揭開毯子一角,果然看見崔滬在王府門上站著,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打轉,又往街口張望。穆遙一聲冷笑,「從後門走。」
「是。」
王府熱鬧的夜燈透過窗欞鋪入車內,男人無意識的啜泣立時消失,眼皮一掀便叫,「誰?出去——滾出——」
「是我,穆遙。」穆遙一抬手遮住他雙目,「別怕,到家了。」
男人掙扎著要睜開,又被穆遙按住,濕沉的眼睫刺在穆遙掌心,又癢又粘。穆遙皺眉,手掌向後移到男人腦後,強行壓著他埋在自己衣襟裡——仍叫他陷在安全的黑暗裡。
男人身不由主迷戀這樣被她抱著的感覺,耳邊是車輪碾壓青石板路的碎響,和著韓廷和胡劍雄在外的說話聲。他聽著聽著便恍惚起來。
下一個瞬間又覺得自己卑劣至極,他想要站起來,想要告訴穆遙,他完全不需要躲在她身後,他完全可以親手殺了許人境,甚至可以親手殺了丘林清,殺了朱青廬,連同秦觀那條閹狗一起殺掉——
但是他卻沉溺在這樣柔軟溫熱的懷抱中無法自拔。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躺在這個懷抱裡,被她這樣溫柔地撫摸,他沒有什麼不可以做——可以撒謊,可以卑劣,可以不擇手段,可以放棄安逸的死亡,留在人間做一條遊走的孤魂。
微涼的一隻手貼住他發燙的前額,男人聽著穆遙的聲音含著一點憂慮,「怎麼抖成這樣……快到了,回去吃了藥就好。」
男人許久才明白那格格的碎響不是車輪的聲,那是自己齒列在瘋狂撞擊。他只是有一點點難受,他也並不寒冷,為什麼每次都在她的面前抖得像一隻喪了家的疲憊的老狗?
好難看,好難看啊。
真的太難看了。
第23章 有古怪 你要當條狗養著便養著。
餘效文在藥房折騰許久才弄出頭續。如珠似寶捧著藥盅回去。一進門見裡頭居然點著燈,生生吃一驚,到暖閣門口一探頭,果然穆遙在內——這位要是不在,那位定是一絲兒燈也不許點的。
餘效文把藥盅放在火塘邊上溫著,上前叫一聲,「郡主守了一夜嗎?」
穆遙嗯一聲,在冷水盆裡投著巾子。男人蜷在她身邊,不時在枕上輾轉,靈魂如陷深淵,沒有片刻安穩,閉著眼睛只是哭,哭一時又彷彿靈醒,咬住下唇忍住不肯出聲。
輪迴往復,只有眼淚不曾停過。
穆遙見怪不怪,取下男人額上烘熱了的那塊,換上剛浸過的冷的巾子。男人在高熱之中,被冷意一激不受控制地亂叫,「走開……拿走……走……走——」
眼見著他再掙一下巾子便要滾下來,穆遙一探手壓著巾子固定在他額上。男人用力皺眉,又去掀被子,守在一旁的穆秋芳上前壓住被子。男人無論如何掙扎不脫,在冰火兩重天中反覆煎熬,便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穆遙半點不生氣,沉默地抽一條絲絹,給他擦眼淚。
餘效文看著二人動作輕車熟路,不知做過多少回,便問穆秋芳,「一夜都這樣?」
穆秋芳看一眼穆遙,為難地點一點頭,「是。打從郡主帶著回來,一直鬧,沒一刻消停。」
餘效文嘆一口氣,「小齊公子必是沒吃過什麼苦頭。」
「哦?」穆遙終於看了他一眼,「從何說起?」
「第一回 見著人發個燒能哭成這樣的。」餘效文道,「讀書人畢竟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