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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真去中學教書,曉彤去菸酒公賣局做事,汪疆去受訓。她們仍在同一城市,所以常常見面,有時在咖啡館坐上幾個小時,話題總離不開汪疆。畢竟交往有年了,如真看得出來她已陷得很深,現在只是一心一意等他回來。有幾次他休假回來,沒來看她,她幾天吃不下飯,和如真喝咖啡時,話更少了。她原本就瘦,做了事後,一個人住,吃得馬虎,人更瘦成扁扁一片。心情不好的時候,連口紅都懶得擦,人就顯得更憔悴了。有一次她們約好一起吃晚飯,曉彤居然帶了汪疆來。那晚她穿了件烏龜領緊身套頭毛衣,純黑,一條掐腰黑裙,公主型裙裾撒開來,腰上繫了條緋紅寬皮帶,腳上蹬了雙同色高跟鞋。捲毛短髮下戴了一對兩粒眼淚似的蕩耳環。臉上當然化了妝,下巴凹裡當然盛著笑。如真這時真正體會到人要衣妝的重要性。
那晚曉彤十二分開心。下巴中間的凹拉得只剩淺淺的一線。看汪疆的眼神連如真都覺得我見猶憐。趁曉彤去洗手間時,如真問:“幾時請我吃喜酒啊,汪疆?”
在交往之前(7)
“瞎,”他說,猛吸菸,“這樁事還真彆扭呢。我父親要我一受完訓先出國。曉彤願同我去,再好不過,她不願去,我父親說,那沒有辦法,前途重要,婚姻其次。”
“你自己哪?”
他避而不答,只說:“我母親哪,壓根兒就不怎麼喜歡小沈,人那麼瘦,肯定有什麼毛病。她老人家,可難纏哪!”
“你自己呢,你想出國嗎?”
“誰不想出國?出去喝口洋水,回來找事也容易點。我們班上的,全在辦。我當然也想出去看看。小沈有時真固執,希望你多勸勸她。”
如真怕曉彤回來,連忙說:“要不你們先訂個婚,也好讓她安心。你看她最近瘦的!還不是擔心……”
這是如真最後一次在臺灣見到汪疆。那次談話之後,第二年,如真辦成出國,走前約曉彤出來吃飯。她的神色十分憂鬱,如真反而不敢問她有關汪疆的事了。臨分手,如真再三囑咐:“你答應我,我們不要失去聯絡。我是個喜歡寫信的人,我的信,你一定要回,你答應我?”見她躊躇,她叮囑了一句:“這點交情,還是有的吧?”
曉彤終於點了頭,如真才放心。她知道她的為人,別的事說不準,但她是絕對守信的。不守信的倒是她。出國後,她一頭撞進接二連三的厄運,先是帶在身上的現鈔被偷,令她不得不求救於就讀學校的外國學生顧問處為她介紹工作。住進比佛利區一個鉅富家為女傭換取食宿。幾個月下來,終於受不了男主人的百般調戲(那時候可沒有性騷擾這名稱,更沒有人會想到去控訴),找到學校一個最廉價的女生宿舍,同時做兩份工作,打字員及女侍,才能維持她的生活。她每天奔走於教室、圖書館、保險公司、餐館之間。回到宿舍時,必是午夜。一到週末,不是趕報告,就是補睡眠。家信總是幾個月才寫一封,當然不會給朋友寫信了。
大概一年之後吧,沈曉彤來了一封短簡:“你一直沒有訊息,我想必是忙。這就是我不想也不敢出國的原因。我是天生懶骨頭,多做不如少做,少做不如不做,去到那種整天要打拼的地方,保證三天就會翹辮子的。我可是不想死哦!在這裡,我活得還自在,雖然生活有點改變,我結婚了。丈夫是我同事。他是個小主管,最近被派到臺南,所以,我終於離開了從一歲起就沒有離開過的臺北。走時的確有點捨不得。好多難忘的記憶哦!不過臺南也不錯,安靜點,樸素點,都是我需要的。我很好,如真,不要掛念我。希望你一切都滿意,不的話,你也會克服的,我知道你。有空請給我來信。吳沈曉彤。”
如真讀完信之後,難過了好幾天,反反覆覆在心裡咒罵汪疆。但她再見到汪疆時,又是好幾年以後的事了。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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