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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固然把這個窩緊緊抱在懷裡,但這個窩再也接觸不到她懷中的心,心早已飛了出去。自他的辦公室回來之後,她的心就留在那裡了。她做母親,做家庭主婦,做老師,都是駕輕就熟的,即使做妻子,她都習慣了晚上同若愚行房的種種舉動,甚至連低吟,都是隨口而出的。但真正的激|情的高潮的呼喊,還是發自至情,因為在那一刻,她神精錯亂地把壓在她身上的人,當作是柯瑪。
有次若愚軟癱地躺在她身上,問:“你剛剛嘴裡叫的是什麼,好像是英文,怎麼回事?”
她翻身下床,走向澡間、回頭不在意地說:“我怎麼知道。”
她當然知道。
她沒有背叛若愚。但實在已經。
“真!今天我有個好訊息告訴你:下星期五我要去曼哈頓開會,我要,不,我請求你到那邊來同我相會,星期天回來。真,不要說不。”
“不,不行,不可能。”她說,聲音愈來愈細弱。
“你一定要來,真,再不見到你,我要瘋了。”
在誤解之後(14)
“我怎麼走得開,我怎麼,怎麼對孩子們說?”在他們對話中,他們絕不提到各人的另一半。好像身上長的瘡,痛是痛,癢是癢,但你熬著不理它,巴望它不要潰爛,而是自動消散了。
“你們總有什麼亞洲學會,文藝座談會之類的事,以往你總參加過的吧?真,請你不要一口回絕我,好嗎?答應我你會考慮一下,後天告訴我,我即可以訂旅館,真,請你考慮!”
雖已是十一月,秋已老、沿哈得遜河畔的楓葉幾乎已經落盡、但偶而在禿枝上,還殘留著幾片美人遲暮的丹紅楓葉,隨風搖曳,猛一看,像是歐亨利筆下創造出來的畫家的偽裝。風顯然不大,河面平靜無波,時有水鴨悠然前行,火車掠過,它們瞬息就不見了。如真去曼哈頓,如與家人同行,當然驅車,多半由若愚開。有幾次是與次英一起下去,多半次英開車。但凡她一個人進城,除非去上城尚必宏處,而且當日來回,如真寧願開車,因容易控制時間。如去中城一帶,她多半坐火車,既方便、又得到身心的休閒,春秋兩季,又享受到悅目的景緻。
“下一站是終站,大中心站,大中心站。”車上播音機宣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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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下腕錶,合上放在手裡卻一直看不進去的陶勒斯萊辛(DorisLessing)的短篇精選集,發現手心略有汗意,忙將兩手手心朝下,平放在書本上,巴望自己鎮靜下來。到站時,她忙把書塞入腳邊的小揹包、又從架上取下跟了她將近十年的不管式樣及質料都過了時的紅色硬皮小提箱,因手心滑膩,差點沒抓牢小皮箱,虧得鄰座的男士將它托住了,代她放下。她忙道了謝,把赤紅的臉轉開去。拎了皮箱,背了揹包,她隨人群下了車,走出長長的走道。出了火車站口,遵照柯瑪的囑咐往左方走,穿過龐大的、但永遠有川流不息的人潮的大廳,來到四十六街,抬手招了輛計程車,報了旅館的名字,人才往椅背靠,合上眼,長長地吁了口氣,把兩隻汗几几的手交叉著手指放在腿上,叮囑自己,放鬆,放鬆!
進了旅館,完全沒有勇氣或心思看大廳裡堂皇的裝飾及坐在廳裡寬大舒暢的沙發裡的人們。徑直去櫃檯,像蚊子叫一樣的聲音報了房號,櫃檯後一個衣著整齊的中年人查了房號,即遞給她一把鑰匙,說“有人會立刻把你的皮箱送上來的。”
她先沒會意,但隨即笨拙地說:“不用,我自己可以拎的。”
那人詫異地朝她看看,才略聳了一下肩說:“那隨你。往前走,到水池,往右拐,即是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