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部分(第2/5 頁)
,我奇怪,他會不會也有寂寞的時候?
在那個癱瘓的病人身邊,我試著去觸控她,試著和她說話,但她一無所知,她只是一個還呼吸著的“人體”。我想起宗淇說的“活屍”兩個字,心中無限悲涼,這樣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呢?連自己“活著”,都無法體會,那不是等於已經死亡了嗎?走到我們昨夜的臥房裡,浣雲正無聊的躺在床上,瞪視著屋頂。我在桌前的椅子裡坐下。順手拉開了桌子的抽屜,完全出於無聊,我隨便的翻了翻。
抽屜中有許多本書,紀德的《窄門》、屠格涅夫的《獵人日記》、拉馬丁的《葛萊齊拉》……我深思的用手托住下巴,我們的主人,應該有很豐富的精神生活呀!忽然,我的視線被一個裝訂得很精緻的小冊子所吸引住了,拿起了那本冊子,我看到封面上有幾個娟秀的字跡:“雅泉雜記──民國四十五年”推算下來,是七年前的東西了。我帶著幾分好奇,翻開了第一頁,躍入眼簾的,是一闋蕩氣徊腸的詞:“彤雲久絕飛瓊宇,人在誰邊?人在誰邊?今夜玉清眠不眠!香銷被冷殘燈滅,靜數秋天,靜數秋天,又誤心期到下弦。”
翻過了這一頁,我不由自主的一頁頁的看了下去。這是一本類似日記的東西,但,並沒有記載日期,只是零零碎碎的記了一些雜感。使我驚奇,而吸引我看下去的,是其中那份豐富的感情和濃重的哀怨。一時間,我忘記了記這本東西的人就是外間屋裡那具“活屍”,也忘了我們正被困在一個深山的山谷中,而貪婪的捕捉著那些句子和片段:“人,如果僅僅為活著而活著,豈不是一項悲哀?最近,我一日比一日發現,我活著的目的已經沒有了。步入了中年之後的我,竟還有少女追求愛情的那種夢和憧憬,可羞!但,把這份憧憬拋棄,我就什麼都沒有了。那麼,我還為什麼而活著呢?”
“他一個星期沒有回家了,不知道正流連何方?我發誓不再對他的行蹤關懷,男人,有他自己的世界,不像我必須生活在幻想裡。讓他去我行我素吧,我不能再過等待、期盼、渴望,而失望、絕望的日子!多麼長久的等待!從十八歲到今天!世界上還會有比我更耐心的女人嗎?等待她的愛人十幾年之久!”
“拉馬丁的詩裡說:'我渴望愛情如飢如渴!'在我這樣的年齡,還有這種渴望,真太滑稽了!但是,天啊,我有生命到現在,還沒有得到過一天愛情!假如有一天,我能真正的得到愛情了,我死亦瞑目!他回來了,酒氣、嘻笑,滿不在乎。捏捏我的下巴,他調侃的問我又作了幾首新詩?我為我自己不爭氣的眼淚生氣,他笑著喊:'眼淚啊,詩啊,詞啊……簡直要命!'皺緊眉頭,嘆口氣,他把身子重重的擲在床上,立即呼呼大睡,把一個寂寞的,充滿淚的夜拋給我。”
“他說:'你知不知道你已進入中年?別再眼淚汪汪作少女姿態,好不好?'真的,我不再哭了!不再為他浪費一滴眼淚!不再期望等待!那怕他十年八年不回來,我決不再想他!決不!”
“我恨我自己不能不想他,我恨我自己不能不愛他!又是多少天了?我獨擁寒衾,在無眠的夜裡編織我可悲的夢──或者有一天,他會真正的來關懷我了,會有那麼一天嗎?”
“'夢魂只在枕頭邊,幾度思量不起!'人啊,你在何處?任何一個女人都比我好嗎?還是厭倦我的詩和眼淚?”
“昏昏沉沉的白天,昏昏沉沉的黑夜,我這樣昏昏沉沉的度過十幾年了!夢魂顛倒,顛倒夢魂,神思恍惚,恍惚神思……何年何月,我能從這可怕的感情中解脫?”
“他回來了。我收起了眼淚,滿腹悽苦的歡欣,強整笑容,他喜歡帶笑的臉!捧上一碗他愛吃的蓮子羹,剛嚐了一口,他說:'太甜了,難以下嚥,像你的人!'把蓮子羹整碗倒掉,我坐在廚房裡,笑容消失,眼淚復來。──噢,我恨他!”“我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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