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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床睡,以免尷尬。但這床板破破爛爛的,搭在兩條凳子上,萬一倒了怎麼辦?張致不捨他八尺的大個子蜷縮在這麼一塊小床板上,且他如今心裡不知為何,一點不介意與張泰同床睡,便道:“大哥,你搭這個幹嗎?我們睡一張床便好,這床板如此窄小,你哪能睡得好。”
張泰聞言一愣,訥訥道:“床小,我擠著你不好。這床板也不窄,我自己睡著自在。”張致瞧不見他表情,又說道:“這凳子歪歪斜斜的,你翻個身倒了怎麼辦?這床不小,我睡覺向來老實,不會擠著的,你別睡這裡了,睡不好的。”張泰只是反覆道不妨事,愣是不鬆口。
張致莫名煩躁起來,一聲不吭走到床前。床是屋主留下的舊床,不是什麼好木頭,雕工也粗糙得很,依稀看得出來床欄上雕著鴛鴦戲水,想是婚床。既是婚床,自然可容兩人歇息,張泰不過是藉著擠做藉口,張致豈能不知。
房裡安靜下來,張泰一人抖著棉被。燈火昏暗,但張致仍能瞧出他那床棉被與自己這床不同。如今雖是入夏天氣,但邊塞與安城不同,白日裡日頭曬得人流汗,夜裡卻涼得很,得蓋薄被。張致摸摸自己這床棉被,蓬鬆柔軟,是新打的棉花。又起身去摸張泰那床,心裡立即瞭然張泰那床棉被怕是人家當的便宜舊棉被。
張致心裡又氣又急,又酸又軟,真不知拿張泰如何是好了。
第二十四章
自從賃了房,似乎事事都順心起來。張致在商販往來必經之地擺了個寫字攤子,一日下來也有幾十文錢,張泰仍是到集市去給人卸貨裝貨賣力氣。兩人也不敢大手大腳,通把這些錢存下來,只盼典所帶鋪面的屋子,好重開打鐵鋪子。
張致更是絞盡腦汁,每日苦苦思索,想尋些掙錢的法子。他總想著張泰從前那屋子跟鐵鋪,盼著早早能給他再置辦起這份家業。張泰去給人搬運貨物,每日裡有貨沒貨說不準,有時早早就回來,有時天黑漆漆了還不見他身影。從前在安城一日三餐這些雜事都是張泰打理的,如今張致也不能坐等著張泰回來再做飯。正經燒一頓飯他不會,做些粥面倒還可以。張泰若是遲迴來,通常都餓得狠了,話也不說,呼哧呼哧兩大碗熱粥如茶水一般就灌進肚裡。張致不由說:“以後若是遲迴來,在外面先買個包子、燒餅頂頂餓。”張泰笑笑道:“這都要回家吃飯了,浪費那個錢做什麼。”張致心知他捨不得花那幾個錢,也不多說,以後就買幾個肉餅、包子在灶上熱著,等張泰回來了,給他填肚子。
張泰捨不得給自己花錢,倒捨得給張致花錢。他自己兩件舊衣服,破了補,補了破,補丁打了三四層,他也無所謂,反倒給張致買了身新衣裳。說是張致是寫字先生,須得穿長衫才好,自己拿了張致的舊衣裳剪成一塊塊布,在油燈下修補自己那件破衣。張致走過去,坐在那看他補衣服。張泰粗大手指捏著根縫衣針,手法甚是熟練。張致看他縫了一會,那補丁層層疊疊,都數不出來有幾層了。張致道:“大哥,你這衣服都破成這樣了,你不給自己買件新的,給我買做什麼?我每日裡就只是坐著,又不勞動。”張泰回道:“我買衣服做甚?我這衣服三天就得磨破,把這肩膀補得厚厚的便可。你那衣服都洗得發白,快破了。一個寫字先生,穿得寒寒磣磣的,誰願意找你寫信?穿件長衫,也有個秀才模樣,我看見穿長衫的,就覺得肚子裡學問多。”張致嘟噥:“我又不是秀才……”
昏暗燈火下,張泰埋頭縫補衣物。二人不再言語,一室寂靜。天色已黑,四周巷弄寂靜,偶爾孩童哭啼、犬吠,隨之又歸於平靜。張致忽覺得,若有一人待自己如此之好,又何必管他是男是女、是貧是富。從前種種,皆已過往,如今他只想對張泰好一點,張泰若歡喜,他也歡喜。
張致想著想著,不覺心神激盪,只定定望著張泰。可惜張泰這榆木疙瘩渾然不覺,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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