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夢醒(第1/4 頁)
終日在榻上沉睡,我像剛出世的孩童般,貪戀著枕蓆間的舒適溫存,卻好像,怎麼睡都睡不夠。來到這個世界已有十多年,真的累極了,真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橫豎不過一死,就這樣喜歡睡覺也好,為什麼要想那些讓自己不開心的事呢。
可是我多希望,這場夢,有睡醒的那一天啊。
多希望我一睜眼,媽媽就在灶頭邊洗菜做飯,爸爸靠在沙發上看電視,弟弟在地板上坐著玩遊戲,而我敲門回家,告訴他們,我做了一場好長好長的夢,夢裡我什麼都有,朋友一個也沒弄丟,可是你們看,我還是回來了,爸爸媽媽們,其實我有多愛我們的小家,其實我有多捨不得你們離我而走。我會長大的啊,我會慢慢懂事的啊,為什麼不願停下來等一等我呢?
……
病情在曹植的悉心照料下,竟然意外好轉起來了。我身染疫病不治的謠傳,也不攻自破。
可從赤壁一役歸許後,噩夢頻仍,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分清現實與夢境。我會反覆詢問曹植,反覆確定現在這種安定平靜的生活是否只是自己的幻想。而這一切的精神隱疾,都歸因於那次墜落寒江溺水的經歷。
為了嘗試走出噩夢,在思蕙擺好洗浴的熱水桶出去時,我會憋氣藏進花海里,逼自己克服對水的恐懼,並在心中默背《洛神賦》給自己打氣。
關於曹植的一切,都是我今後活著的勇氣。
“‘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你寫的這方子,我問過醫官,青蒿與防風、黃芪、白朮等類似,能緩解寒瘧疾,卻並不能根治。此瘧能痊癒,全賴你存活之心志堅定。”
這天,榻邊閒聊時,曹植笑著打趣道:“等過些時日,父親就該回來了,到時候我們會回譙縣老家一趟,住上挺長一段時間的,到時候,我給你打一些我們當地的獵物來,像青耕鳥啊,鴒?啊,還有沙棠果……”
“這些不都是《山海經》裡的嗎?怎麼成了你家鄉的特產了?”
“傳說,這青耕鳥是可以抵禦瘟疫的祥瑞,鴒?形似山雞,吃了它的肉就不會做噩夢,還有這沙棠,其狀如棠,黃華赤實,其味如李而無核,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
我被曹植逗樂了,但卻轉移話題問他另一件事:“譙縣居渦河以北,丞相這次在洧水練軍,是預備順渦河南下,再與東吳開戰嗎?”
“不錯,這回南征,直抵芍陂,定能一舉克定吳寇!”
“幾月出發呢?主戰的文武官員可曾明白赤壁一役我們北方的水軍敗在一個水疫上呢?真的那麼著急,要再次揮師南下嗎?”
“……”曹植滿臉疑惑,“赤壁役不是輸在黃蓋詐降麼?何況我方主力尚存,為何不再殺他們一個回馬槍呢?”
“……”
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糊塗的人還是沒有清醒,還在做著天下霸主的夢。我嘆息一聲,只惱曹操性情太執拗,但隨即想到自己不想再插手干預任何政事,便很快釋懷了。
大病初癒,心中仍是苦悶,且莫名焦慮,遂掀被下榻,攬衣出庭,我默默地站在女貞樹下,有一句沒一句地跟曹植搭著話,他見我看女貞樹看得出神,便掣刀過來,在院前舞了幾下,比起曹丕的劍法,他花樣挺多,實在的少,純是為了逗我開心。
“為什麼人們要給一個草木取名叫‘女貞’呢?聽這名字我便猜得到,人們必然要給它編個貞潔烈女守寡不嫁、對丈夫忠貞不貳的‘傳奇故事’。”
曹植聞言,笑著舉刀挑起女貞枝葉,反駁我道:“誰說女貞就只有節婦一解啦?我這可有其二解。”
我伸手想抓住曹植伸出的兩根手指,卻被他躲閃了去,於是我順著他的話問道:“哪二解?”
曹植歪頭笑眼眯眯:“女貞,傳說是得名於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