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東閣(下)(第1/5 頁)
只見有人笑著登階入堂,未見其面先聞其聲:
“見過二哥!見過諸位先生!”
曹植內穿直裾,外披一身素青色的輕衫,著木屐,足白韈,環佩鳴響,行路時昂首挺胸,作揖時袖口高揚。伴著明媚的笑容,他領著一絳一白衣裳的兩個文士,闊步向前席邁來。遠遠地,慢慢走近了,隔著薄薄紗窗,獨獨瞥見他面潔無塵,束髮插簪。
這個邊走邊向眾賓拱手示敬的人兒啊,微微躬身,彬彬有禮,如漢隸飄逸,他的衣飾雖不鮮亮,甚至是半舊,可自信的風度卻足夠驚豔席中看客,令人如聽清風出谷,若見明月出山。
“見過四公子——”諸賓起身,齊齊向曹植行禮。
數日未見,竟覺著這曹植有些陌生了,還有些許好看呢。
他熟練地與眾賓寒暄時,點頭微笑,哪像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呦,分明是個左右逢源的成年貴公子。他與應瑒、陳琳等人互揖拜禮的畫面,深深地刺激著我的神經。
歷史上那個才華橫溢、騁名天下,鄴下文士競相追捧趨慕,“願從其遊而為之死”的貴公子形象,頓時在我眼前鮮活立體起來。
只是奇怪,曹植比我大一天,還有月餘方至束髮之齡,竟敢逾禮別簪了。
忽而一眼,他束髮所用之簪甚是刺眼——咦,那不正是上回東市遊街時被我割捨的青蓮玉簪麼!!
“二哥,你看我給你帶誰來了?”
站在曹植身後的三位男子,更是氣質不俗,一個是紫色曲裾頗有名門貴氣,一個是絳色粗布也掩蓋不住眉宇傲氣的清秀文士,一個是白衣勝雪、瘦高俊雅的長鬚儒生。
曹丕舉樽起身,招呼三人道:“長倩、公幹、偉長,快快入座——長倩,來來來,入前席——不知令君近來身安體無恙否?”
“承蒙子桓公子惦念,家父一切安好。”
他們中竟然有七子中的劉楨與徐幹!?還有那個什麼倩,聽曹丕後面話裡的意思是荀令君荀彧的兒子?我眼睛睜得不能再亮了。
“謝公子賜座。”三人齊聲謝過。
曹丕責怪曹植道:“子建,今日鄴中大宴,汝著此舊服,委實於禮不合。”
曹植粲然露齒,笑得天真:“二哥可誤會我了,今日之宴,乃仗父親之威,得以會聚四方名士,既是以文會友,則植如見故人,在座皆為舊友而非新賓。如此,與舊人重逢,理當舊衣相見,無需新衣飾容,是以欲令君等,知子建待友之誠心,非偽飾也。”
眾人皆笑。
“巧言令色。”曹丕指著曹植,無奈地搖頭髮笑。
楊修端起耳杯,揚袖離了席座,款款走到曹植面前,敬酒道:“子建公子仁德至此,在下敬公子一杯。”
曹植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楊修,驚歎道:“先生氣度不凡,敢問高姓大名?”
“弘農楊修,表字德祖。”楊修恭恭敬敬,溫爾文雅,彎腰再作一揖。
“原是楊太尉家的公子!早慕君名,今日得見,幸甚之至!”
曹植與楊修一見如故,閒敘幾句便笑得樂開懷,看得出來,他今天真的很高興。
忽而瞥見楊修席旁另外兩張新面孔,曹植奇道:“此二君是——”
一直沉默寡言,保持禮節性微笑的兩人起身出席,端正向曹植行禮:
“小子丁儀,字正禮。家公嘗幸侍曹司空。”那丁儀生得一張並不討人喜的臉,倒不是說相貌不端,只是細眼薄唇,一眼就給人刻薄寡恩之感。
“小子丁廙,字敬禮,現於許都任黃門侍郎一職。”丁儀胞弟丁廙倒略有姿容,只是察其言談舉止,上來便報官職,想來也不會是個敦厚之輩。
“家父常贊丁家二位公子多才,與二君神交,吾思之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