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骨(第3/4 頁)
中性筆,在隨手撕下的紙條上,一筆一畫地把那句記下,最後夾在作品選裡,“建安之傑”曹植那頁。
我沒有想到,這正是我與建安文學緣分的開始。
漫漫叢書,經史子集,卷帙浩繁。
兩年的文學史專業課,從先秦諸子散文,到明清筆記小說,我領略過屈子騷賦之橫絕,也曾在唐詩宋詞前望洋興嘆,卻最留戀魏晉南北朝文學這片璀璨星空:三曹、七子、蔡氏,獨樹建安風骨之幟;阮籍、嵇康,明曜正始文壇的雙子星;三張、二陸、二潘、一左,於晉世各放異彩;大小謝、陶公、鮑照、庾信,粲溢古今……
而被鍾嶸在《詩品》中評為上品第一的曹植,像一輪悽清的明月,最令我心動。
“從白骨堆裡爬起來慷慨悲歌”,這些詞語像是特意為他組合成句似的。
你相信嗎?我崔纓和曹子建,看過同一輪明月。
當我明白過來這個事實,才發現有多麼不可思議。
與曹子建的緣分,離不開他那篇橫絕於絕世的《洛神賦》。
少時始為歷史課本上顧愷之古畫驚豔,後因習趙體書法又覺字字珠璣、字形極美,再感屈原香草美人故事,於是思緒翩遷,想見書畫結合處那落魄王侯的風姿、那世所遺忘的神女之麗容。
後來到大二,我才得知,我所敬愛的人兒,是個堂堂正正的君子。
帝家詩子,詩家帝王。
這是山東東阿縣魚山子建祠門柱上的一對楹聯。
清初詩人王士禎嘗論:“漢魏以來,二千餘年間,以詩名其家者眾矣。顧所號為仙才者,唯曹子建、李太白、蘇子瞻三人而已。”
起初,我並不清楚自己緣何為曹植所吸引,漸漸才明白,我喜歡上的,不止是他這個人,更是中國人的精神——一種溫良的品質。
始因才名,敬於文思,感為遭遇,終於人品。
人們常說,詩意是失意時的鎧甲。
我將信將疑。
其實,真正認識曹植這個人,已經很晚了,迄今不到三年。可當我翻過《曹植集校注》最後一頁,我就知道,一切都不晚,一切都是緣分註定——我人生的這個貴人,在最迷惘昏聵的大二上學期出現了。
“拔劍捎羅網,黃雀得飛飛。飛飛摩蒼天,來下謝少年。”
我崔纓就是那隻誤落塵網的麻雀,迷失方向多年,直到有個手持利刃的少年,割破世俗的羅網,將我救出。
“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
我會永遠記得,那一夜,在寢室一字一句讀著《洛神賦》時飲泣吞聲的自己——我是何其幸運,才能在茫茫人海遇見他啊。
你愛香草美人嗎?
純真善良的曹植當然愛。
洛神就是他至高無上、獨一無二、純真唯美的理想化身。
也許,只有困在籠子裡的鳥兒,才會做關於藍天的美夢吧。
可有些鳥兒是不能被關在籠子裡的,因為它的每一片羽毛都粘上了自由的光輝。
真正的勇士,即使孤身自處時,心底也會呼喚起千軍萬馬。
常人印象裡,似乎只有一個吟詠《七步詩》的曹植形象。可對我而言,“曹植”二字已重若千鈞,那是支撐我考研的最強力量——我一直很想,考研去山東東阿,去拜謁魚山曹植墓,去看看他,去陪陪他,哪怕只有三年。
他是最愛“翩翩”一詞的瀟灑公子,也是懷瑾握瑜的落魄王侯。他滿足了我對“溫潤如玉”所有的想象,因為他我才真正開始接受儒學。亦是曹植迷人的儒士風度,深深吸引我朝著中國古代文學的幽徑走去,自此跌入古籍瀚海之中。
備考期間,讀他讀過的書,念他念過的詩,那種微妙的感覺就像是隔著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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