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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已經要完全落山了,天空的顏色逐漸加深,在這背景之上的交錯紅線愈發明顯鮮艷,猶如一張可怕的蛛網,即將越收越緊,地球則像一個即將被交錯切割的橡皮泥球。
被擠在紅綠燈後的車流之中時,陳原還盯著窗外發呆。唐舟目視前方,卻突然對他說,「恭喜。」
「什麼?」陳原回過神來。
唐舟語氣平淡,「我不知道你結婚了……恭喜。」
像被人碰到裂開的傷疤,像被開水壺裡濺出的水滴燙到手背,陳原原本平放在皮製車座上的左手手指立即蜷起,他將半松半緊的拳頭擱在大腿上,接著又用右手手掌看似隨意地包住左手。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唐舟卻捕捉到這一切細微的動作改變,包括陳原瞬間暗淡的瞳仁,以及立即垂下的薄得幾乎能看到血管的眼皮。
陳原一直沒取戒指就是怕在公司裡被人問這問那,沒想到戴著還會出現這種情況,他乾笑道,「我不怎麼秀恩愛,哈哈……你呢?有這方面的打算嗎?」
唐舟目視前方,四面八方閃爍的街燈在他黑色的眼睛裡打下失真的光斑,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肩膀似乎都往下沉了沉,「我嗎?我能有什麼打算?」
「也是,你這麼年輕,根本不著急。」
唐舟握著方向盤右拐,順帶看了一眼副駕駛上的陳原,「陳老師,你也就比我大三歲,咱倆沒差那麼多。」
「我的意思是你條件這麼好,什麼人找不到?」
這句話陳原對無數人講過,講過百遍千遍,每次講這句話的時候他都很自信,唯獨只有唐舟的斷線在他眼前揮之不去,以至於車內精巧的黑色內飾全都淪為其暗淡的背景板。
他望著唐舟的手腕,隨後又看向他的眼睛,喜憂參半。
唐舟的眼睛很黑,自小就是,儘管流露出的情緒多半含笑,其餘時間卻猶如一灘死水,沒有楊柳綠樹,也沒有黃鸝百靈。明明像鋪了一層石灰,陳原卻覺得他眼底下好似藏了千百種其他花樣的波瀾,豐富、紛亂、複雜、還有陳原以前就不能讀懂的。比起說他為人謙和溫柔,陳原卻覺得他看起來有些疲憊。
陳原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一句蒼白的「會好的」。人是社會性的群居動物,絕大多數人最後都會組建家庭,可是他與唐舟的將來已經被這樣一根虛空之中的紅線寫好了,他們的未來之中沒有其他人。
二十歲的陳原對此感到高興,他禁不住為這永恆的自由而欣喜若狂,然而現在他已經不這麼想了。
一個小時之後,唐舟將車開進了王子林的小區。
「你住在哪一棟?我送你到門口。」
陳原將手機地圖放大,指了指前方,「前面右拐就到了。」
王子林正在樓底下抽菸,打從唐舟進小區大門,他就直勾勾地盯著那輛鋥光瓦亮的跑車半天挪不開眼,沒想到它竟然一路開到自己面前。他眯著眼打量著黑色的車窗,直到副駕駛的車門向上升起。
「陳原?終於吃完啦?嗬,這是誰呀?」王子林踩滅菸頭,低頭朝駕駛座裡看。
陳原訕笑,「朋友,朋友。」他攤開右手掌,五根指尖齊齊指向王子林,彎下腰向駕駛座裡的唐舟介紹,「這是王子林,我朋友。」隨後他轉向王子林,「這位是唐舟……我朋友。」
唐舟從車裡下來,走到王子林跟前,兩人同時微笑、伸手,用力握住對方的右手,異口同聲道,「你好。」
唐舟再次見到了陳原口中這隻「朋友的狗」,他從外套的口袋裡抽出一張名片遞過去,王子林看也沒看就先收進牛仔褲的褲兜裡,「我出來散個步,沒帶名片,別介意哈。」
陳原問王子林,「你剛出門?」
「我剛遛完拖拖,正好要上去就看見你了。」王子林牽著拖拖往門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