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荀彧(第2/3 頁)
十有二年矣。建安十二年,曹操復增荀彧食邑千戶,並前共兩千戶。
史書裡,自北方平定後,便極少留下荀彧進言獻策的記載。此時司空曹操與漢廷尚書令荀彧的關係,可謂十分微妙。如何周旋其間,說服荀彧助我救出楊夙,我已在南下的途中想了半月。
行至尚書檯門口,方知荀彧一早入內宮去了,午時方回,於是我們便在府外候了兩個時辰。
我獨自倚著石獅,看著漫天飛雪,悵然失神。
如若此刻能和郭嘉一同賞雪,那該有多好啊。他是我無話不說的師長,在他面前,甚至要比在曹植面前都更加無所避諱。因為郭嘉,知道我的身份,也理解我的思想,他那無所拘束的性格,同後世人真的像極了。
這世界上理解我想要的自由的人,只有他。
尚書檯傳信本有門侍,荀彧回來後,聽說是司空義女親謁,便教人領我進去,衛大哥等隨侍於府外留候。
趨步入堂,暖意漸湧,一股清香迎面撲來,似是丁香。我未敢抬頭,只恭敬行禮,手呈信札。
腳尖前是一座蓮花紋飾的博山爐,煙霧繚繞,似有真的夏荷在霧氣裡婷婷嫋嫋。這種銅爐先前在司空府也有很多,尤其是朱華館。而我一直搞不懂為什麼自己很喜歡,原來,我看見的不是銅爐,是看見了含苞未放的菡萏。
我在尚書荀令府的煙霧裡幻想著荷花的清香,腦中浮現的卻是曹植的模樣。
堂上之人緩步下階,取走我手捧的三封信件,兩封是曹操的,一封是郭嘉的。
“崔姑娘請起——”
第一次聽見荀彧的聲音,我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直起身,緩緩抬頭看去。
只見那人眉目清朗,臉型方正,長髯墨髮,儀表堂堂。頭著納言幘,又戴兩梁進賢冠,身披五時朝服,腰佩契刀囊,並系水蒼玉。堂燎灼灼,燻爐嫋嫋,斯人如玉,立如勁松,頗有威儀。
一種與生俱來的儒士貴氣與溫雅文氣瞬間將我折服。
我微微驚詫,彷彿在他的眼中,看見了中年曹植的身影。回神間,才意識到面前之人也在盯量著我,於是連忙頷首,恭謹作揖,暫退一旁。
荀彧神情肅穆,看不出半毫悲哀之色。他拂袖捋須,自將曹操的兩封信置於案几上,率先拆了郭嘉的信來看。
我在一旁忐忑地候著,緊張之感,莫名湧上心頭。
荀彧讀信後,稍稍改色,微微攥緊了信角,也不看我一眼,只思忖片刻,便又恢復了常態。可他屏退左右,踱步行至銅製連枝燈傍,竟信手點燃了那封郭嘉的信!
直至火焰將信札燃燒得只剩灰燼,我也不敢多問,只喘著粗氣,戰戰慄慄。
“信中事之原委,汝已盡皆知邪?”荀彧指的是楊夙的案子。
他背對著我,雙手揣進長袖,令人如望泰山。
“然。”
“姑娘可有名否?”
“單名一個‘纓’字。”
“有何本事,可拜奉孝為師?”
“略知詩書,略曉典律,略通兵法,如此而已。”我敬畏且莊重地應答。
“姑娘出身清河崔氏,乃河朔士族閨秀,焉敢蹚此渾水,引火上身?不虞汙濁令叔淑清聲名乎?”
荀彧回過頭來,話鋒凌厲,瞬間擊破我的心理防線。我張皇失措,連忙伏跪於地。
“此乃漢故軍師祭酒意願,先師之命,不敢不從。”
“好一個‘不敢不從’,”荀彧冷笑罷,厲聲喝道,“私縱國之叛賊,汝可知其罪幾何?”
“令君亦覺得,楊叔夜是‘叛國賊’麼?”
我心知與此類謀臣相鬥不能怯弱,最好剛柔兼濟,綿裡藏針,於是大膽仰頭,發盡上指,再問荀彧: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