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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使朱麗亞感到沮喪的是,這樣的情形到底還是發生了。即使是在藝術館,在辦公室的避難所裡,無處不在的預感和害怕也來騷擾她。我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我身上在起什麼變化?昆斯頓前沿科學研究中心主持召開的關於宇宙結構的學術研討會結束幾天後的一個早晨(在那裡真的開過一次學術研討會),坐著辦公的朱麗亞突然覺得脈搏跳得異常地快;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把她嚇得跳起來:電話鈴響、走廊裡說話的聲音、藝術館館長叫她去館長辦公室(館長是一個精力充沛的中年男子,注重儀表,為人狡猾,但絕對沒錯,是個同性戀者,對朱麗亞?馬特凌和別的任何女人絕對不感興趣)。
朱麗亞曾經無數次從藝術館的保衛身邊走過,但這一次從他們身邊走過的時候,朱麗亞感到莫名其妙的眩暈,不敢抬頭望他們,更不敢像往常一樣對他們微笑,叫他們的名字,跟他們打招呼。不,別看他們。最好裝作不認識。自從上次做了那個噩夢,(在中心的廚房裡,但為什麼是在廚房裡呢?——而且襲擊的人不止一個?)雖然現在已經不能完全想起來了,但腦海裡時常不由自主地縈繞著這個想法:她具有莫名其妙的毀滅力。只要男人向她走過來,膽敢碰她,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會突然從內向外爆炸,然後:消失。
他們活該。畜生。
然而,朱麗亞並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不希望發生暴力,她肯定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她不是一個喜歡報復的女人,不是一個歇斯底里的女人。
那天早上,館長安排她和一個在夏威夷出生的雕塑家見面,藝術館準備給他的雕塑搞一個展覽。朱麗亞一邊透過閱讀器緊張地審查那個人的幻燈片,一邊禮貌地問一些表示友好的問題。她敏銳地感覺到那個人在注視著她,對她皺眉頭。他坐在椅子的邊緣,伸著頭,一副尋釁滋事的樣子。(或者這個人靦腆?笨拙?不善於交際?)朱麗亞眯著眼睛看著一艘用金屬碎片拼湊起來的囚船,這艘龐大的囚船十分難看,令人惱火地噁心,卻是該雕塑家展現其“藝術風格”的代表作。朱麗亞不知道該怎樣想,怎麼說。她腦海裡一片空白。恐懼的浪潮在胸中翻滾,蒸騰。她的手動了一下,幻燈片像在鏡子裡一樣,也隨著她的手移動。捉弄人?看他的容貌有東方人的模樣,卻是個高加索人;他的面板黝黑,似乎是曬黑的。眼睛戴著眼罩。你是誰?我認識你嗎?你認識我嗎?
朱麗亞詢問了雕塑家的背景,他粗聲粗氣地回答,只說一個字,然後就盯著她不吭聲了。朱麗亞的桌面上有一盞銅燈,燈雖然不大,但是很重。她越來越害怕,偷偷地目測右手和那盞燈之間的距離。如果你膽敢。威脅我。此時她的脈搏怦怦亂跳,她知道那個雕塑家已經看出她的沮喪了。她擦了擦溼潤的上嘴唇皮,那個雕塑家嘆了一口氣,揶揄地模仿她的動作,用斜紋布夾克衫的衣袖擦了擦額頭。然後,四目相遇。
不。不要再發生那樣的事情。永遠不要。
那個雕塑家正要往前撲過來——朱麗亞覺得他要撲過來——朱麗亞猛地站起來,抓過那盞銅燈以便防衛,結結巴巴地說:“謝謝,你現在可以走了!你已經說得夠多了!請你把幻燈片拿走!”那位雕塑家目瞪口呆,臉上的嘲弄和男子的傲氣一掃而光,黑黝黝的面板變成了蒼白色。
“快走開!馬上走!快走!否則要你的命!”朱麗亞叫道。
雕塑家連忙把幻燈片放進粗呢布口袋,一溜煙地走了。
朱麗亞朝四周張望,望牆壁,望窗戶,上下左右張望。一切都是那麼熟悉,沒有變樣。一切都是老樣子。她還呆在原地沒動。的的確確在原地沒動(全身顫抖地站在辦公桌後面,那盞沉重的銅燈緊貼著胸口)。
這麼說,我不在,是吧。如果在——我是誰?
她在抽泣,只要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