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第1/2 頁)
坐在他對面的牧師腳穿一雙帶有大銀環的黑皮鞋。那位夫人的對面是她那又小,又瘦,又神經質的丈夫,他一次次起身說對不起,從同伴們的腿中繞出去到廁所或走廊去。
&ldo;你服用藥片了嗎?&rdo;
&ldo;服了。在洛桑,剛一用完晚餐後。&rdo;
&ldo;兩片?&rdo;
&ldo;當然。&rdo;
&ldo;你消化不良?&rdo;
他面帶窘色地望了望周圍的人,希望他們沒有聽到。
&ldo;你本不該吃小牛舌。你知道你吃不了這東酉的……&rdo;
另一個角落裡坐著一位姑娘,身材修長,體態輕盈,很稚氣地坦露出雙腿。她的頭髮同阿爾萊特&iddot;斯多布一樣是淺紅棕色的,每當卡爾馬無意瞥見她襪子以上的腿部時,都不由得聯想到布尼翁大街那藍色地毯上的軀體。
最使他恐慌的是,假使他在任何一個地方,比如說在這列火車上遇到阿爾萊特,他很可能認不出來。可是他應該有這種能力。法國報紙大概不會對她的死亡作出報導,除非這是一起轟動社會的罪行。
他曾聽說歌劇院廣場、和平咖啡館對面的報亭出售各國報紙,他決定第二天到那裡去買一份瑞士報紙。
人們已經開始討論這件事了嗎?此刻屍體是否已經被發現?如果這個年輕女人獨自生活,如果她沒有僱用女僕,就有可能要過幾天以後才會被人發現,尤其是在這種度假的高峰季節。
他真不該喝威士忌,也不該吃羊肚菌。他的自我感覺與鄰座太太的丈夫一樣不妙。如果有可能,他很想到廁所裡去嘔吐一氣。一想到臨近海關,他就極不自在。他第一次感到在生活中是這樣孤獨,而孤獨正是他平日最厭惡的。
假如他果真一個人在包廂裡,就不至於這樣受煎熬,現在六個人面面相覷,卻又互不交談。可以說,所有的目光,不只是落到他身上的,也包括落到其他人身上的,都是相互提防、不無懷疑的色彩。
左邊那位婦女和他的丈夫也不例外。她埋怨他不該吃他吃下的那些東西,埋怨他每次起身打擾了別人,而他也埋怨她非但不體諒他,反而還責備他。
他和別人在一起總覺得不舒服。買了一輛小汽車曾使他欣喜若狂,並非因為他從此可以隨心所欲地到他想去的地方,而是因為他可以逃避地鐵或公共汽車中你盯著我,我盯著你的視線。
他當然不會對多米尼克承認:他娶她為妻首先是為了逃避孤獨。撬然,他愛她,他從第一天起就看上了她。然而,倘若他沒有遇見她,他也會娶另一位女人的。
正象他的鄰座埋怨自己的丈夫一樣,他也埋怨多米尼克把利都的人群強加於他,特別是那些投宿寄宿戶的混雜人群,飯廳裡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的情景同在餐車裡沒什麼區別。
更為嚴重的是他還會埋怨她為什麼要這樣凝視著他,那如泣如訴的目光分明是在說:
&ldo;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是我的丈夫,我們同床共寢生活了十三年,彼此的身體沒有任何秘密。但是,就在他下班回來擁抱我的時候他腦子裡想的是什麼?他都幹了些什麼?萬一我死了,會發生什麼事情?他對孩子究竟有多少感情?&rdo;
瓦洛爾帕站到了。警察和海關工作人員登車例行公事。
&ldo;請出示護照。&rdo;
他懷著一個罪犯的心理,等待著比別人更嚴格的檢查。
人家只是略略掃了一眼就歸還給他了。
&ldo;先生們、太太們,有什麼要申報的嗎?&rdo;
連牧師的眼神都起了變化,他做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