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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十月的臺灣該有的溫度迎面吹來,然後我就那樣毫無預兆的栽了下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就有了王玉桂。她還是很溫柔,沒有問我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又怎麼會出現在婚禮上。也許她知道,不過不重要了。她看著我的眼神很複雜,有同情有仁慈有悲憫,或許還有憐愛,我不確定。
我說:“我做了個夢。”我的頭還是很痛。
“你病了。”她淡淡地回答我。
哦,是嗎?我心裡這樣想。可能是的。在我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確診無誤了,如今大概已經病入膏肓了。
“醫得好嗎?”
“你好好睡一覺,很快就好的。”王玉桂安慰道,似乎還嘆了一口氣,我聽不清。她幫我掖了棉被,又被我掀開了。她就沒有再堅持,叮囑我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我黯然地點頭,抬手摸上自己的額頭,熱乎乎的,全身都冒著騰騰的蒸汽。身上黏黏膩膩的,好像連血液都變稠密厚重了。我記得倒下去之前,天氣也是暖暖的,大概我真的只是做了一個夢,夢裡面我遇見一個美好的女子,奮不顧身的愛上她,千里迢迢的找尋她,最後眼睜睜地看著她嫁做人妻。多麼荒唐的一切,怎麼可能不是夢呢。這樣想著,我竟然痴痴笑了起來。
我又回到了戲班。沒有人覺得不妥,好像我只是請假離開了幾天。大概是王玉桂沒有宣佈我離班的訊息,她好像看準了我會回來一樣。這個女人看起來溫柔善良,卻實實透著精明,難怪丁永昌不在的時候,她把整個戲班管理得有條不紊。我以前竟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丁建業的出現終於提醒了我我還有一件心事未了。算算時間,小黃的狗仔應該出生了。在我最艱難最孤獨的日子裡,它一直都陪伴我。新的生命會帶來新的希望。我滿心歡喜地向丁建業詢問小黃的情況,但丁建業囁囁嚅嚅的表情讓我隱隱覺得出事了。我急得一下子抓住他的手,他也就任由我抓著,只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
“是不是小黃出什麼事了?它怎麼了?”
“不是,它很好。”他急忙解釋。只是眉頭還是擰著。
我頓時洩了口氣。
“只是我沒有把它帶過來。”
他的聲音低下去,但我的聲音卻尖了起來,“為什麼?”
“它快生了,阿母說它肯定經不起這一路的顛簸了。”
竟然是王玉桂,她怎麼會不懂得十月懷胎的艱苦,她怎麼忍心在它臨盆的時候拋棄它!她不知道那條狗對我很重要了嗎?
我冷睨著,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怎麼可以這麼殘忍。”那時候我甚至分不清我這濃濃地恨意究竟來自何方。丁建業仍在喏喏地狡辯:“不是殘忍。我們也是為了它好,它當時的情況已經不適合奔波了,何況只是一條狗而已,你何必如此耿耿於懷。”
他說得好輕巧,一條狗而已。或許它曾經是一隻流浪狗,但我照顧它這麼久,它陪伴我這麼久,早已經是我生活裡最要好的夥伴,怎麼可能那麼輕巧地重新做回一隻流浪狗就算了。初見那時它掌心的肉墊都膿化了,它一瘸一拐地走著,我用石片刮下它掌心的爛肉它都很少哼哼唧唧。它儼然已經是我的朋友我的親人,為什麼他們要連我最後的所有都要剝奪。
“那條狗我們已經收留它很久了,也算仁至義盡了,它本來就是一條流浪狗,重新做回條一條流浪狗又怎麼樣。”丁建業仍在絮絮叨叨著。在他的邏輯裡,這是很理所當然的。我已經氣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為了避免我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行為,我急忙將他趕出了房門。
如果你曾經一無所有,我給你十塊錢再問你要回來,你覺得會一樣嗎?就好像你曾經是一個人,後來愛上一個人,再後來你失去她重新回到一個人,這怎麼可能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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