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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清清的,對於韓家來說,應該沒有更好的丟棄骨灰的地方了吧。
楚慈精疲力竭,臉上佈滿了雨水,他卻沒有力氣抬手抹一把臉。
其實就算隔著朦朧的雨水,他也能看清墓碑上李薇麗和李高楊的名字。那墓碑是如此簡陋,名字與生卒年也是草草刻成,李高楊的出生日期甚至還錯了一個月份。
楚慈想起以前李高楊過生日的時候,每次都只有一個小小的便宜蛋糕,那些漂亮時髦花樣繁多的慕斯蛋糕、熱鬧時尚歡聲笑語的生日派對,對現在倍受嬌慣的獨生子女而言根本不當一回事的東西,對他來說卻只存在於電視上,無比的遙遠,可看可聞不可觸及。
這個弟弟當年其實很刻苦,雖然腦子一般,學習卻很努力。別人家小孩都有大本大本的草稿紙,有些不講究的也能在作業本後邊打草稿,他卻沒有那樣奢侈的條件。每次他放學都會在路上撿點別人丟掉的舊報紙,拿回家來以後在報紙邊沿上打草稿。因為空隙不夠,他的字總是寫得小小的,那樣微渺而卑微,一如他清苦貧窮的家庭。
儘管如此他的學習成績卻不錯,至少在男生當中不錯。他那個年齡的孩子一般都是女生比較出色,男生還處在懵懂瘋玩的年代,只有他很乖很聽話,作業按時完成,從不拖欠,字跡工工整整,從不讓老師打回來重做。
他小時候就養成了節儉的習慣,他知道重做要費紙,費筆,費作業本。別人家調皮搗蛋的小男生一學期要用掉十幾個本子,他只用三四個就行。別人家小孩在教室裡打架折騰亂扔筆頭,而他的鉛筆從來都削到最短,甚至手都拿不住了,才依依不捨的扔掉。
楚慈大學畢業找到工作的那一年,正巧是李高楊中考,考出來據說不錯,應該可以上他們那裡最好的高中。李薇麗當時還有點猶豫,萬一分數卡不到第一錄取線的話就要交錢才能上了,那幾千塊錢對這個家庭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楚慈為這事還打了好幾次電話,請李薇麗一定讓高楊報最好的學校,萬一真的要交錢,他那裡有。
但是李薇麗還是很猶豫。楚慈於是請他們來北京玩,本來打算來了以後把那筆錢偷偷交給李高楊,讓他自己收著。他知道這個弟弟自小就很懂事,不是亂花錢上網咖玩遊戲的孩子,把錢交給他讓人放心。楚慈自己是好高中出來的,他知道一個最好的高中對孩子將來考大學有怎樣的影響,好大學好專業是將來能改變一生的重要因素。
事後楚慈想過無數次,如果當初沒有叫李薇麗母子來北京就好了。
如果他那天請假去接他們的話就好了。
如果李薇麗不是那麼節省,如果李高楊鬧著要坐計程車的話,就好了。
那個默默忍受著生活帶給他的重壓的弟弟,那個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為他承受了不知道多少苦難的弟弟,那個明明資質一般卻在無數個夜晚挑燈苦讀、最後終於考上最好高中的弟弟,他才剛剛十五歲,就被車輪無情的碾碎在了人生剛剛開始的瞬間。
他活著的時候連一次好好的生日都沒有過過,死後卻還要忍受出生年月被弄錯的屈辱。他被白白的撞死在了自己一直憧憬的首都門前,而奪走他年輕生命的肇事者卻連搞清楚他的出生年日期都懶得花功夫。
楚慈用力去抹那個墓碑上的出生日期,粗糙的岩石磨破了他的手指,很快一縷血色被狠狠刮在墓碑之上。那樣十指連心的疼痛,楚慈卻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動作的顫抖幅度越來越大,最終他死死抓住墓碑的邊沿,用力把頭抵在冰冷的岩石上,痙攣的痛哭起來。
滿世界滂沱的雨水都彷彿在嚎哭,嘩嘩的水聲彷彿潮汐,把所有人都吞噬著淹沒,然後緩緩退下,無聲無息。
一切都化作了遙遠而微茫的背景,所有的幸福和喜悅都被冰凍,所有的色彩都從此化作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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