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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路公交車上很悶熱,雲峰和大傻都沒說話,兩個人靜靜的坐在最後一排座位上。快到鐘樓了,大傻才輕輕地說了一句“賊他媽,都走了。。。”雲峰看著車窗外一直髮愣。大傻說“那我先下了,還得回局裡去找我媽,明天我到學校來找你”,雲峰說“我下午就搬回家了,要不明天我給你電話”,大傻說“好!”
車到了八里村,雲峰下車,點根菸,慢慢往學校走。路上碰到幾個低年級認識的娃,人家招呼他,他假笑一下,沒說話就過去了。他覺得心裡一直很悶,讓人發瘋的那種悶。送別同學,大家各奔東西,這時候應該是心裡面很空澇澇的,但他卻覺得堵的受不了,鬱悶的一直大口抽菸。在車上他沒給大傻說出來,他也不好說。大傻是系統子弟。
前兩天拿派遣證的時候,班上同學的都是“到XX省本系統管理局報道”,或者有一些省份的是直接到“XX市本系統局報到”,而他手上的那張派遣證卻讓他有點傻眼了:“到本系統中國XX器材西北公司報道”。我日這是啥玩意兒?雲峰在輔導員辦公室當時就愣住了。輔導員還很“慈祥”地給他笑一下“專業對口!前途遠大!以後發財了別忘回學校來看看哥們兒!”輔導員是剛畢業不久的一個小夥子,平時和他都是哥們兒相稱。
雲峰還是比較靈醒,馬上就跑來找胖子。當時我們一夥正在我們屋裡狂灌,他一頭撞進來,大叫“我操完了完了!”。胖子把他的派遣證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說“這地方好像一般,我只知道總公司的情況,我家大院裡有個孩子就是總公司的。不過他沒上過大學,當兵回來的。。。這公司咋會要大學生?媽的奇怪!”胖子開始假笑“不過也沒啥,嘿嘿,說不定你丫去了就給你委以重任呢”
當天晚上“李雲峰同志”被分配到一個奇怪單位的訊息就在他們營銷2班傳遍了,眾說紛紜。他們班上系統子弟也多,但是都是局裡面的,幾乎沒人知道這個“XX器材公司”到底是幹啥的,效益如何就更沒人知道。程璐其實知道一點點,她父親有個當年的“徒弟”(國營單位的特色稱謂)就在這個公司上海的華東分公司,和他家的關係還一直都很近。但是她不想給李雲峰說。畢竟這個時候,再過20多個小時大家就要各奔東西了,再給同班同學說一些讓人沮喪的訊息真的讓人很難開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當時她和雲峰都沒有想到,後來他們竟然會在同一個城市工作。
98年7月6號上午,和大傻把我送上回成都的火車後,雲峰下午搬回了家。大傻在幾天前就已經搬了,同年級的整個宿舍裡都已經沒有人。雲峰是最後一個離校的。吸一口煙,走出樓門洞,回頭看看,再見吧我的大學!
回到了家,母親已經開始在做晚飯,父親還沒有交車。雲峰一個人爬到樓頂上去,邊抽菸邊看著關中的夕陽下這一大片灰濛濛的宿舍區。這裡是西安東郊,崑崙廠的家屬區。和所有有三線企業的城市一樣,這邊聚集了崑崙/華山/東方/黃河等等好幾家像小城鎮一樣的大型軍工企業。也像所有有這種廠的城市一樣,80年代這裡是最提勁的,“俺閨女找的物件是東郊的,橫橫!”,90年代開始這裡就迅速落魄,進入新世紀這裡就成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最好詮釋。雲峰的母親早已下崗,父親原先還是廠裡的保衛幹部,當年正團職轉業下來的。後來工廠沒效益了,大批工人下崗,保衛幹部留下來,給工廠“看家”。混了幾年看家也不用了,父親也下崗。生活日漸窘迫,雲峰又考上大學,於是父親只好和他的“徒弟”去包了一個計程車老闆的車,24小時兩班倒開計程車。徒弟年輕身體好,開晚上,他父親開白天。一個月下來能弄個2k左右,淡季就1k多點。
晚上飯桌上,雲峰陪他父親喝酒。憋了半天,問“爸,現在咱家欠老舅多少錢了?